创新驱动下我国R & D研究演化及热点主题分析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经济结构优化和经济增长动能转换，如何推进经济由高速度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成为非常重要的问题。现代化产业体系构建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有力保证，需要通过科技创新实现，而科技创新离不开科学研究与开发(R&D)活动，离不开科技成果转化。创新要素是经济发展的第一动力，尽快培育创新型企业，让这些企业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和核心竞争力，从而实现创新驱动发展，实现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自1987年Romer[1]将R&D理论引入经济增长理论分析框架后，中外学者对R&D的研究不断深入，既包括理论上嵌入了R&D因素的经济增长模型，也包括学术上关于R&D活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迄今为止，以R&D活动为研究内容的学术文献数量众多。为了更好地对这些文献进行汇集梳理，本文基于文献计量学方法，汇集CNKI数据库中1998-2018年发表的科技论文，通过聚类化的共词分析和可视化图谱分析，尝试探究与经济增长相关的R&D研究热点主题发展脉络[2]。这不仅有助于掌握R&D研究演化进程，还可以探寻该领域未来研究发展趋势，从而为研究人员进行理论分析、企业从事R&D活动，及政府制定R&D投入相关政策提供参考。

1 数据来源与分析方法

1.1 数据来源

对“中国”问题的研究还是以中国学者为主体，以中文发表的R&D相关研究文献居主导地位，能够满足研究目的。本文选择的是汇集大量中文期刊的CNKI数据库，以论文发表量和被引用次数两个指标为依据，选择期刊杂志数据库，并且将文献选择范围框定在CSSCI期刊范围内。根据“主题=R&D”检索出1998-2018年发表的共4 782篇文献(检索日期为2018年5月29日)，然后对这些文献的关键词共现密度、关键词共现聚类和突变词等信息进行可视化图谱分析。

1.2 分析方法

借助CiteSpace和VOSviewer两个以科学知识图谱为基础的信息可视化软件，使用文献计量中的可视化图谱和聚类方法进行研究分析。CiteSpace是一种信息可视化软件，以科学计量学、可视化数据为基础，基于共引分析理论，利用寻径网络算法，以可视化图谱方式沿时间维度探究某一学科知识领域发展脉络，通过大数据挖掘方式将学科热点主题、突变词和发展趋势展现出来[4]。本文使用2018年3月26日发布的5.2.R2版本。VOSviewer软件能够根据网络数据创建可视化图谱，对知识单元聚类进行详细且清晰的展示，通过对文献共现、共同引用、关键词链接强度等关系数据矩阵进行聚类分析，以网络可视化图谱、密度可视化图谱和叠加可视化图谱反映文献关系[5]。文中使用的是VOSviewer1.6.7版本。

考虑到从CNKI中文数据库中查阅文献的时间跨度比较大，在汇总文献进行计量分析时可能会出现信息量过度堆砌现象，同时鉴于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及2013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变这两个标志性事件，预先依照时间序列对以R&D为主题查阅的文献进行区间划分(图1)，即初始期(1998-2007年)、成长期(2008-2012年)和深化期(2013-2018年)。

2 R&D研究可视化图谱分析

2.1 关键词共现密度分析

通过文献关键词可以了解文献主题内容，多篇文献中关键词共同出现次数能够体现R&D研究主题演进过程。使用VOSviewer软件，设置关键词共现最小值为15，采用完全计算(full accounting)方法，得到R&D研究3个时期的关键词共现密度结果。关键词共现密度主要通过两个指标反映，即共现频数和总链接强度。两个关键词距离越近，其耦合程度越高，总链接强度也就越大，形成中心点的颜色饱和度就越深(图示较暗)；反之，中心点的颜色饱和度就越浅(图示较亮)[6]。此外，不同时间段研究区域的中心点各有差异。

(1)研究初始期(1998-2007年)，时间跨度为10年，文献总数量为1 046篇，形成了“R&D”和“跨国公司”两个中心研究区域，如图2所示，R&D和跨国公司的共现频数分别是293与107，总链接强度分别是127和80。与“R&D”类似的表述还有“研究与开发”、“研究与发展”、“研发”，若将这些关键词归为同一主题，其在该阶段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此时中国的经济增长率总体呈上升趋势，劳动密集和资本密集两种外延式发展模式对我国经济增长作出了巨大贡献。企业主动进行研发创新的动力不强，创新研发在许多企业并未受到足够重视，从事R&D创新的企业尚处于初始阶段。因此，从关键词共现密度图谱来看，针对企业R&D的研究总体处于宏观层面，主要聚焦于研发活动较多的跨国公司层面[7-9] 。

(2)研究成长期(2008-2012年)，时间跨度虽然只有5年，但是文献发表数量出现了快速增长，共1 638篇。该阶段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中心区域，如图3所示，即“R&D”(共现频数209，总链接强度136)和“R&D投入”(共现频数112，总链接强度66)，研究主题逐渐变得微观化，“技术创新”、“高技术产业”与两个研究区域的耦合性增强，而“跨国公司”与研究中心的耦合度明显降低。许多学者开始利用我国企业，尤其是高新技术企业或高技术产业的微观层面数据研究企业研发问题[10-13]，“高新技术企业”和“高技术产业”两个关键词加总的共现频数为64，总链接强度为71。由数据可获得性可以看出，我国高新技术企业或高技术产业居于企业R&D的先导行列。

(3)研究深化期(2013-2017年)，文献研究数量继续保持递增趋势，但是增幅减缓。5年的文献总量为1 957篇，研究热点呈现多样化态势，如图4所示，出现4个明显的研究中心区域，即R&D(共现频数109，总链接强度72)、R&D投入(共现频数147，总链接强度81)、研发投入(共现频数237，总链接强度139)和研发投资(共现频数91，总链接强度40)。鉴于中英文表达以及词语使用的细微差异，研究发现，4个研究中心集中在“R&D”和“研发投入/投资”上。表面上看，第三阶段与第二阶段的研究中心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但是此阶段与两个中心区域耦合的关键词发生了较大变化，进一步深化了与R&D活动有关的领域研究，出现了“融资约束”、“研发强度”、“战略性新兴产业”、“自主创新”、“创新能力”等与研究主题耦合度较高的关键词。同时，此阶段的研究视角也发生了变化，以“融资约束”为关键词的文献多使用企业层面微观数据[14-17]研究融资约束对企业研发及创新增长的影响，从宏观层面给出制定政府补贴政策和金融机构贷款政策的建议。“研发强度”文献涉及税收、环境规制、产业集聚等宏观层面分析。以“战略性新兴产业”为关键词的文献中90%以上运用微观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多从公司治理[18-19]、企业价值[20]、政府补贴政策[21-22]等方面提出建议。深入研读后发现，许多文献的研究视角并不局限于利用企业数据研究企业R&D，而是从宏观层面出发，使用企业微观数据分析论述，最后回到宏观面提出建议。因此，这是从第二阶段的微观层面研究转入利用微观数据进行宏观层面研究阶段。

2.2 关键词共现聚类群集分析

通过VOSviewer软件对3个区间段的文献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得到可视化共现网络图谱中由不同颜色区域形成的聚类代表了该时期不同研究主题，按照其重要程度汇总出每一时期群集主题(表1)，可展现R&D研究主题演化。从表1中可以通过两个主题变化看到部分R&D研究演进：一是R&D与跨国公司，在初始期和成长期群集中均占据主要地位，但是进入深化期后该主题消失；二是R&D与创新，2016年国家创新驱动战略的提出使其上升为深化期的首要研究主题。

关键词共现聚类下的群集分析显示，初始期是以企业宏观面为主的定性研究，成长期是以R&D投入为主的企业绩效与技术进步等关系的定量和定性综合研究，深化期则是以企业R&D投入与宏观因素关系为主的综合研究。从发展脉络看，该研究是沿着“宏观面—微观面—宏观面”进行的。显而易见，深化期R&D研究的宏观面与初始期的宏观面研究不能相提并论，深化期研究不仅体现了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供给侧改革的推动力，而且体现出R&D投入效应评价不能仅停留在企业内部层面，还应从环境、知识产权保护等外围角度进行深层评价，形成更深入的R&D研究主题群集。

2.3 突变词图谱分析

突变一般是指在不同时间序列下关键词或关键词组的出现频率发生非常明显的上升趋势或下降趋势。突变词出现频率变化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时期突变，一个是强度突变。通过突变词，可以从侧面预见某一领域研究前沿，并了解其发展趋势。这里利用具有Kleinberg突发检测算法的CiteSpace软件进行突变词检测，得到R&D研究中突变强度从高到低排列的前25个关键词，见图5。结合前述关键词共现密度图，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R&D研究热点的拐点。从25个突变词开始成为热点的年份(Begin)到结束年份(End)，可以明显看出我国R&D研究主题的3个区间变化状况。“跨国公司”(34.312，2000-2008)和“R&D国际化”(7.192 4，2003-2008)两个突变关键词充分反映了我国R&D研究初始期的主题，我国“企业”(10.781 1，1998-2004)在“企业管理”(9.972，1998-2004)中意识到研发的重要性，囿于当时中国从事研发的企业较少，学界研究焦点还是以跨国公司为主，为我国企业提供建议和意见。2007年国务院颁布了《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为了更好地促进企业自主创新，财政部于2007年出台关于研发费用管理等相关文件，我国R&D研究进入成长期。“自主创新”(7.429 4，2008-2010)成为2008年的重要突变词之一，更多学者利用“面板数据”(7.911 5，2008-2011)对研发进行实证分析。该时期是在原有基础上的量化研究，研究主题的突破性不明显。2013-2017年，财政部先后颁布了与“研究开发费用税前加计扣除”相关的一系列文件，正向激励有能力的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力度。由此，R&D研究步入了深化时代，“研发投资”(18.192 4，2013-2018)、“研发创新”(6.908 5，2013-2018)、“融资约束”(19.745 3，2014-2018)、“研发投入”(57.191 1，2015-2018)、“创新效率”(7.308 2，2015-2018)、“政府补贴”(8.691 4，2016-2018)等突变词出现，也相继成为研究热点，至今方兴未艾。学界通过不同视角得出的研究结论和政策建议，为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实施提供了理论框架和实证检验。

3 当前R&D研究热点主题

与R&D有关的学术研究在中国持续了20年，至今仍然被关注。前文的可视化图谱较客观全面展示了与R&D有关的研究演变进程，通过可视化图谱分析和相关文献阅读，尤其是图5的突变词图谱，显示出2018年研究频率较高的10个关键词，通过归类，如表2所示，可以认为，当前的R&D研究热点主要分为4个方面。

3.1 R&D与政府补贴

创新是高质量发展的动力，是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1990年Romer[1]提出的新经济增长理论认为，科技进步驱动和创新推动直接来源于R&D投入。研发项目具有正向外部溢出性，可能会降低企业主动进行研发活动的积极性，造成很多企业宁愿“搭便车”，也不愿开展研发创新活动的现象。2012年全国科技创新大会提出了建设具有中国特色国家创新体系的目标，创新的重要环节就是研发。如果仅以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为基础进行研发，可能出现“市场失灵”现象，因此需要政府“看得见的手”发挥积极影响[23]。政府补贴政策的合理制定能够有效激励企业研发热情，研发补贴战略的设立、政府补贴对象甄选机制的制定以及政府补贴支出数额的框定等都会影响政府研发补贴效果。

政府进行研发补贴是以最大化社会福利为终极目标的。政府实施补贴政策主要分为两个方面：税收优惠与R&D、财政补贴与R&D。在学界已有研究中，税收优惠与R&D的关系在观点上更倾向于认为税收优惠或减免作为一项间接政府补贴政策，对企业从事研发活动产生积极作用，这是因为它是企业进行实际研发之后给予的，较大程度上避免了信息不对称下的逆向选择问题[24]。财政补贴(定量补贴或比率补贴)是政府的一种直接补贴政策，对企业研发究竟产生替代效应还是促进效应，或是无效应，观点上呈现百家争鸣，至今仍在讨论中(曾库，邬绮虹，2014)。无论是税收优惠方式还是财政补贴方式都支持企业研发，因此一定要保证补贴方向和项目与企业经营目标一致，避免企业寻租空间过大，这样才能够让政府补贴对企业研发产生正面效应。

3.2 R&D与融资约束

研发项目无论大小，都需要前期资金投入，最终能否将研发项目应用到实际生产中则是不易预测的。研发项目具有自身风险大、缺乏有形抵押品等特性，容易出现项目评估时研发项目资金需求方与潜在资金供给方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所以研发项目的外部融资成本自然高于内部融资成本。由于外部投资者无法准确了解企业研发项目价值和成功概率，不愿意选择研发项目或者要求很高的投资风险溢价，因此融资约束成为研发项目顺利进行的一大障碍[14]。政府可以通过财政补贴方式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但是政府资金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研发过程中的融资约束问题，企业内部融资、金融机构融资对于缓解研发中的融资约束问题也至关重要。

注：①“研发投入”和“研发投资”两个关键词未列入表格中;②“门槛效应”是计量经济学中的一种非线性模型研究方法，未列入表格中

融资约束与金融市场发达程度、融资数额等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当前需要解决3个问题：①针对不同所有制、不同规模企业，解决政府补贴和金融机构资金支持政策、方式的差异性问题；②在基础研究阶段、应用研究阶段和试验开发阶段等不同时期，解决政府补贴和金融资金对不同研发阶段的差异性激励问题；③基于政府融资和金融机构融资的关联性，解决可能出现的政府企业研发支持会使企业进行金融机构融资更加便利的关联现象，以及政府补贴比率高的企业更容易获得金融机构融资的马太效应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有助于研发资金优化配置，实现帕累托最优。

3.3 R&D与战略性新兴产业

战略性新兴产业有助于构建现代产业新体系，实现产业升级，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经济结构优化，提升经济增长动力。2016年11月，国务院印发《“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指出了我国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方向。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需要以科技创新作为驱动力，需要创新能力和核心竞争力的提升，这些都不能离开研发与生产的结合，需要企业在研发上进行大量投入。根据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2017年1月公布的《战略性新兴产业重点产品和服务指导目录》，战略性新兴产业主要包括九大类产业，九大产业各有其行业特点，因此研发项目类型和投入各异。

政府补贴已经成为世界上许多国家支持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通用方式之一[25]。战略性新兴产业研发投入和研发强度存在差异，对不同产业研发进行支持时需要进一步细化，研究得出相对应的政府资金补贴率，从而提升政府资金杠杆作用，实现效益最大化和我国经济结构优化。此外，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中国“十三五”时期大力发展的产业，为避免企业寻租行为对政府资金投入效果的负面影响，也应该作深入研究。

3.4 R&D与创新效率

后金融危机时代，资源和环境的双重压力迫切要求实施创新驱动发展[26]，无论是基础研究还是应用研究，产学研用结合是中国创新驱动的重要内容之一。创新效率如果仅以研发投入和研发项目数量作为测定标准，就会重新走回以GDP衡量经济增长的时代。因此需要思考如何选择适当指标体系对研发质量进行评价，让研发真正为我国科技创新能力提升服务，增强我国产业核心技术创新力。

创新效率评价不建议绝对标准化。首先要考虑差异性。我国幅员辽阔，中部、东部和西部区域发展不平衡，产业结构建立在不同要素禀赋上，因此差异也比较大[27]。研发企业面临市场分割、制度环境等区域差异，因此在学界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创新效率测定指标。综合这些因素，研究中应该将衡量指标按照区域差异进行科学分解，充分考虑区位优势，提升创新效率测定的客观性和适用性。其次要考虑开放包容性。无论是模仿创新研发，还是自主创新研发，均要在区位优势基础上提升研发项目转化效率，同时，还需要考虑区位间合作，以开放包容的态度进行区域合作，实现协同创新，共同提高研发投入要素的边际生产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实现创新驱动的经济发展模式，最终实现中国经济结构优化。

4 研究结论及启示

R&D研究是一个经典且持续的过程。从微观角度看，R&D活动能够提升企业绩效水平，提升员工福祉，增强员工生活幸福感；从宏观角度看，R&D活动的持续开展能够提升我国企业科技创新能力，更好地进行原创性突破研究，实现经济创新性发展[28]。通过研究和分析文献可视化图谱，当前R&D研究热点主题体现在4个方面：R&D与政府补贴关系研究、R&D与融资约束关系研究、R&D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关系研究、R&D与创新效率关系研究。

通过前文对相关文献热点主题的分析，综合考虑中国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变化，上述R&D研究热点主题会持续一段时间，并且可能出现新的集中点：一个是政府R&D补贴与企业R&D质量提升关系研究。已有文献研究主要集中于政府补贴能否促进企业R&D活动及企业创新，但是对于R&D质量提升与政府补贴的关系研究鲜见；二是随着网络嵌入度的提升，其对企业R&D活动的影响是挤出效应占优还是互补效应占优，应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去应对以及可能产生的影响在现有文献中并未过多涉及。这些将成为未来研究中值得关注的问题。

综上所述，当引领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三要素边际效应呈现下降趋势时，创新驱动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大战略被提出并实施。科技事业发展需要提升科技创新能力，要提高我国关键核心技术创新能力，无论是战略实施还是创新能力提升都不能离开R&D，尤其是基础研究中需要大量研发人员和研发资金投入，真正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实现重大原始性创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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