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消费者追求个性的自我意识逐渐增强,企业间竞争已从满足顾客量与质的需求过渡到满足其体验与猎奇的需求。创新成为企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寻找生机和出路的必要条件。同时,随着技术不断进步,产品多样性导致产品所依赖的技术愈趋复杂,单个企业“孤胆英雄”式的个体创新已不能跟上技术发展步伐。在面临顾客个性需求时,企业自身有限的知识储备导致“无米可炊”的尴尬局面。如何通过合作进行知识整合并在此基础上实施更具新颖性的创新,成为企业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企业经济行为嵌入于社会关系之中,基于社会网络理论,企业在产业集群关系网络中的网络权力积极影响资源与知识获取及竞争优势提升。产业集群既为群内企业提供了合作与知识交流的学习空间,也构建了企业间竞合关系网络与创新生态环境[1-2]。在产业集群关系网络中,由于自身实力及所处位置的不同导致企业间网络权力差异,继而导致不同企业对群内资源及资源流动具有不同控制能力。因此,本研究第一个目的在于,探究产业集群环境下企业网络权力对企业技术创新的直接影响。
基于技术创新知识观,创新实质上是运用知识创造新知识的过程,是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相互作用下螺旋上升的过程[3]。管理学家Drucker[4]甚至提出,知识是唯一有意义的资源,具有土地、资源或人力等无法比拟的价值。创新是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是创意+研发+社会化的连续过程,必然涉及技术知识、生产知识、管理知识、市场知识等知识运用与创造。基于知识资源观,传统观点认为,企业创新能力取决于知识存量[5]。然而,在当今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中,企业创新能力主要取决于企业内外部知识整合能力。企业很难拥有创新所需的一切知识资源,因而必须通过不断捕获外部知识并将其与内部知识融合以满足创新对知识资源的需求。可见,外部知识资源对于企业创新具有重要意义。在产业集群环境下,企业可以藉由网络权力捕获或吸引外部知识,进而促进技术创新能力与绩效提升。但是,企业获取的外部知识是不是越多越好呢?已有研究对此并未形成统一结论。因此,本研究第二个目的在于,探究知识获取在网络权力直接影响技术创新过程中的机制作用。
在技术发展日新月异的知识大爆炸时代,企业创新既不能仅依靠已有知识存量,也不能仅依靠外部知识获取。如果企业仅止步于外部知识获取,而不对其加以有效吸收并消化,那么只能徒增企业交易成本,并造成更多的知识冗余。并且,企业过度依赖外部知识特别是成熟的技术知识,会导致其忽视内部知识积累和内部研发。外部知识对内部知识替代效应的长期积累会损害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导致企业创新无法持续开展[6]。如何将外部知识与内部知识有效整合,是企业开展创新活动必须思考的问题。因此,本研究第三个目的在于,基于知识整合理论,探讨知识整合能力在企业将获取的外部知识转变为内部知识过程中的关键作用。
在核心企业网络权力的压力下,其它企业会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知识资源吗?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基于社会资本理论,信任是企业间伙伴关系形成的基础,更是企业间获得合作绩效的必要条件(武志伟、陈莹,2010)。市场经济是一种基于市场规则的信任经济,企业间信任是企业间关系形成与维护的重要前提和纽带[7]。同时,中国是典型关系型社会[8],在业界甚至有“关系就是生产力”的说法[9]。尽管这一说法可能有夸大关系作用的成分,但仍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企业对关系的重视程度。产业集群企业间构成一种竞合关系,如何让存在利益冲突的企业开展合作,除规章制度的制约外,更需要企业间良好信任关系的维系。信任机制能够降低企业行为的不确定性,并能够影响企业资源投入力度[10]。同时,产业集群企业间关系通常是一种非对称依赖关系,这种非对称性既导致网络权力差异,也导致很多拥有较低网络权力的企业遵循“智猪博弈”而选择采取消极合作行为,即被动等待知识与技术资源流入。那么,如何吸引或激励群内企业主动分享知识?单纯依靠企业拥有的网络权力可能并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因此,本研究第四个目的在于,探讨企业间信任关系在产业集群环境下网络权力影响知识获取过程中的重要边界作用,进而明晰企业间信任关系对于产业集群企业间合作的重要影响。
根据社会网络理论,社会网络是指由个体间社会关系构成的相对稳定系统。网络权力是指嵌于社会网络中影响其他个体的一种能力,来源于对网络内稀缺资源的占有和控制,体现出社会网络中个体间的相互联系与作用[11]。在复杂的竞合关系中,企业获得较高创新成功率的根本原因在于其处理与利用各种关系的能力[12]。产业集群企业通过复杂的联接关系形成社会网络,群内企业可以通过社会网络获得更多资源和信息,实现知识、技术输入与输出,进而影响和制约网络内企业技术研发乃至生产运营活动[13]。
网络权力影响企业资源获取数量与质量,进而影响技术创新。因此,在产业集群中处于核心位置的企业能够产出更多创新成果。一方面,网络内核心企业拥有多重信息源和信息渠道,具备稀缺资源挖掘和获取优势,能够准确地评估所获信息,并与拥有互补性技能的优秀企业合作,从而实现创新[14]。另一方面,核心企业占有网络内关键知识资源,并能够获取和利用其他网络成员提供的异质性资源,从而降低因信息不对称产生的交易成本,把握技术创新发展动向,防范技术创新风险,缩短知识与技术开发时间,提高创新绩效[15]。韩莹和陈国宏[13]实证研究表明,集群企业可以通过网络能力权力、网络位置权力和网络关系权力对网络资源进行调配与整合,进而促进创新绩效提高。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1:产业集群环境下,网络权力积极影响企业技术创新。
1.2.1 知识获取与技术创新
基于知识管理理论,知识获取是指组织或个体从外部获取新知识的过程(李钢等,2017)。开放式创新理论进一步指出,企业间的界限愈趋模糊,创新所依赖的知识不仅来源于企业知识存量,更多地来源于企业从外部获得的知识流量[16]。创新需要突破“熟悉陷阱”的禁锢,而组织内部知识往往过于狭窄和有限[17]。
大部分学者研究认为,外部知识能够为企业提供多样化知识,并降低创新不确定性。多样化知识组合往往意味着更多新颖和前沿思想组合与碰撞,从而通过提高产品性能创造更高的创新价值。Yli-renko、Autio&Sapienza[18]以英国180家创业型高技术企业为样本实证研究发现,知识获取积极影响企业在新产品开发和技术革新方面的知识利用,进而为企业带来竞争优势。企业从外部获得的技术知识有助于其获取技术发展趋势,而所获取的市场知识则有助于企业掌握市场需求进而开发出与市场需求更为契合的产品或服务[19]。熊捷和孙道银[5]基于北京地区188家知识密集型高新技术企业的实证研究证实,外部显性技术知识获取有利于企业技术创新能力提高,而外部隐形技术知识获取既能够积极促进企业技术创新能力提高,又能够直接促进企业技术创新绩效提高。
然而,部分学者指出,外部知识获取与技术创新并无显著关联,甚至不利于组织创新活动开展。汤超颖等(2015)实证研究发现,外部知识获取强度对创新绩效的直接影响并不显著。由于信息不对称性,组织获取外部知识需要付出更多交易成本并导致知识冗余,从而制约企业技术创新特别是突破性创新[20]。同时,由于知识异质性,企业获取的外部知识会对其已有治理模式提出新的挑战,导致企业创新受到不利影响[21]。此外,如果组织能够从合作伙伴那里获得成熟知识,就会过分依赖合作伙伴而懈怠内部研发[6]。
综上所述,本研究认为,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正向作用是不容忽视的,但过度的知识获取会限制企业技术创新活动,从而不利于技术创新绩效。一方面,组织获取的外部知识为创新活动提供异质性技术知识和市场知识,而上述异质性知识与组织内部知识碰撞、融合正是创新迸发的知识源泉。同时,外部知识能够打破组织内部固化的思维模式,全面激发创新创意。另一方面,企业获取外部知识需要付出各类交易成本,因信息不对称导致的交易成本会限制企业将更多资源投入到技术创新中。同时,过多的外部知识会给企业吸收和消化知识带来负担。尤其是在产业集群内部,企业过多地从集群伙伴获得知识会导致“隧道视野效应”,再次陷入“熟悉陷阱”、“成熟陷阱”和“接近陷阱”,从而忽视企业内部研发的重要性。外部知识获取与企业创新绩效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22]。Laursen & Salter[23]研究证实,外部知识探索广度和深度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呈现倒U型变化。Berchicci[6]指出,企业通过获取外部知识进行研发活动有利于创新绩效提升,但当外部知识获取超过一定范围时,外部知识会反过来降低企业创新绩效,这种影响对于拥有较强研发能力的企业尤为显著。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a:产业集群环境下,知识获取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呈倒U型变化。
1.2.2 网络权力与知识获取
基于社会网络理论,产业集群为企业间互动与合作提供了平台,企业可以通过与其它企业互动合作获取更多知识,这也是产业集群存在的主要目的。在产业集群内部,由于各企业所处网络位置、拥有的知识及市场竞争地位不同,导致企业对群内资源、信息和知识支配力也不尽相同。显然,拥有较高网络权力的企业具有更高的谈判能力和说服力,能够吸引或迫使其它群内企业知识输出,从而实现外部知识获取。
一方面,占据网络核心位置有利于企业确立在网络中的影响力,进而有利于其接触更多外部知识。成员间的互动促进了专业知识在网络内部流动,而核心企业可以通过网络权力吸引更多知识流入。在关系网络中,拥有较高网络能力的企业能够与其它企业构建良好的、相互信任的合作关系,从而有效甄别外部知识资源,获取更为丰富的有价值知识[24]。Koka & Prescott[25]指出,处于核心位置的企业可以使网络运转按照符合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从而高效地获取外部知识。另一方面,拥有较高网络权力的企业可以通过衍生能力获取外部知识。朱秀梅、陈琛和蔡莉[26]基于新创企业的实证研究证实,网络构建能力和网络管理能力有利于企业知识资源获取,而上述两种能力是网络权力的表现形式;李纲、陈静静和杨雪(2017)研究证实,网络权力带来的资源管理能力和关系管理能力均有助于企业外部知识获取。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2b:产业集群环境下,网络权力积极影响企业知识获取。
1.2.3 知识获取在网络权力影响技术创新中的中介效应
基于知识基础观,企业通过与合作伙伴互动获取、扩散和创造知识[27]。企业技术创新日趋复杂,通过合作获取外部知识与技术是企业创新成功的必要方式。企业间合作的主要目的在于获取合作伙伴的知识[28],知识特别是隐性知识获取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间的长期合作关系[29]。在产业集群企业合作关系中,核心企业可以通过自己掌握的网络权力促使关乎技术创新的关键知识与技术流入,以实现更高的创新绩效。白鸥、魏江和斯碧霞(2015)研究证实,合作网络关系治理有助于服务创新绩效提升,知识获取在二者关系中扮演中介机制;吴松强、孙波和王路[30]认为,在产业集群环境下,以核心企业知识权力、地位权力和感召权力为表征的网络权力积极影响配套企业合作行为,有助于核心企业破除资源流转壁垒,从而提升自身及产业集群整体绩效。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2c:产业集群环境下,知识获取在网络权力影响企业技术创新过程中发挥中介效应。
1.3.1 企业间信任关系对网络权力影响知识获取的调节效应
基于社会关系理论,企业行为受其所嵌入的社会环境影响。产业集群为企业间合作搭建了平台,但企业与企业之间在最终产品上仍是竞争关系,与竞争对手分享自己的关键知识虽然在短期内有利于合作绩效提升,但从长期看会导致自身竞争力下降[31]。
信任是指相信并依赖合作伙伴的一种意愿,是维持合作关系稳定性和连续性的首要前提[32]。由于产业集群企业间资源的依赖性及合作的不稳定性,企业间信任关系成为促进产业集群企业间知识流动的重要因素[33]。一方面,集群企业间良好的信任关系可以增强企业间信息与知识交换意愿,减少沟通中的误解与冲突,为拥有较高网络权力的企业获取关键知识提供保障[34]。信任为知识学习创造了共享环境,在高信任水平下,作为知识集散点的核心企业能够吸引产业集群内其它企业积极参与互动与交流,从而更容易获取关键技术知识和市场知识[35]。并且,信任能够维持网络内企业间合作关系并降低知识分享风险,从而有助于产业集群中核心企业利用网络权力获取创新所需的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36]。Liao[37]及白鸥、魏江和斯碧霞指出,相对于正式治理机制,以关系规范和信任为表征的关系治理机制更能有效突破创新知识获取困境,减少知识漏损顾虑和机会主义风险感知,从而有助于核心企业获取合作伙伴的高嵌入性知识。在信任水平高的合作网络中,企业不但愿意增加知识投入,而且会积极阐释知识以便让合作伙伴理解和吸收,从而促进自身更好地获取外部知识[18]。另一方面,虽然中国社会是一个敬重权威且权利距离指数较高的社会,但同时也是一个注重人情的关系社会。缺乏信任会导致合作伙伴不愿承担知识分享带来的风险。一旦产业集群内其它企业不信任核心企业,认为贡献知识给核心企业只会导致自己丧失核心竞争优势,这种知识流失风险会限制企业分享自己的知识。在核心企业网络权力的压迫下,即使企业不得不贡献自己的异质性知识,也会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故意隐瞒或拖延,导致核心企业在知识获取广泛性、准确性和及时性上处于不利状态。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3:产业集群环境下,企业间信任关系调节网络权力对知识获取的影响。
1.3.2 知识整合能力对知识获取影响技术创新的调节效应
基于知识整合理论,知识整合能力是指组织对各种知识融合、转换及综合运用的能力[38]。零散无序的知识难以直接发挥作用,只有将其整合为新的知识体系才能成为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基础。创造新知识的过程需要获取外部有用数据和信息,更需要将其与现有知识库相结合,并在内部创新活动中加以有效利用。对于企业技术创新而言,获取与创新相关的外部知识并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将其转化为自己的知识并为技术创新活动所用,进而取得创新绩效。吸收能力理论也认为,只有将所获得的新知识与已有知识融合并应用于企业运作及产品开发,才能实现知识价值[39]。并且,对于企业创新而言,知识整合能力比吸收能力更为重要(简兆权等,2008)。
知识整合能力是企业提高新产品与市场需求匹配度及竞争力的重要影响因素[40]。所获取的外部知识如果不能与企业先验知识相融合,那么外部知识越多,就越会增加企业知识冗余,导致组织资源进一步分散,降低知识多样性带来的创新收益,从而阻碍企业创新能力及创新绩效提升[20]。只有整合的知识才能有效指引企业适应快速变化的市场环境,进而开发出满足市场需求的新产品。一方面,较强的知识整合能力有利于组织管理创新和技术创新。知识整合能够将原始知识转化为可执行知识,最大化地实现知识价值(李贞、杨洪涛,2012)。拥有较高资源整合能力的企业能够识别和筛选外部稀缺资源,并将获得的异质性技术内化于自身技术资源体系(党兴华、刘景东,2013)。通过知识消化与转换,企业更加适应外部环境变化,能够重新识别市场机会,审视自身及竞争前景,促使新想法产生,从而提高创新绩效[14]。另一方面,知识整合是企业创新能力迅速提升的必要条件。通过知识整合机制,企业可以快速有效地重新组合联盟成员知识,提升创新质量和创新成果的市场价值,并能够降低创新成本,缩短创新周期(孙彪等,2012)。企业知识整合能力缺乏会阻碍知识转移,导致企业无法将所获取的外部知识内化为知识资本,最终导致创新停滞及创新绩效下滑。单海燕和王文平[41]仿真分析证实,当知识整合效率较高时,创新网络具有较短的平均路径长度和较低的集聚系数,创新网络具有“小世界”网络特征,知识在网络内传播效率更高,组织创新能力更强。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4:产业集群环境下,知识整合能力调节知识获取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
综上所述,本研究构建产业集群环境下网络权力影响技术创新的概念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概念模型
本文研究工具尽量以国内外成熟量表为蓝本,通过与相关理论学者及业界专家访谈作进一步修改完善,小样本测试也初步验证了量表信度与效度。研究量表采用Likert-5级量表计分,从1~5分别表示从“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
(1)网络权力。采用刘立和党兴华开发的量表,共包括2个题项,量表信度为0.850。
(2)知识获取。采用李晶钰和沈灏开发的量表,共包括6个题项,量表信度为0.847。
(3)技术创新。采用He & Wong开发的量表,包括渐进式创新(4个题项)和突破式创新(4个题项)两个维度,共8个题项,量表信度为0.912。
(4)企业间信任关系。采用Kumar & Scheer开发的量表,包括诚实信任(2个题项)、才能信任(3个题项)和仁善信任(2个题项)3个维度,共7个题项,量表信度为0.934。
(5)知识整合能力。采用Tiwana开发的量表,共3个题项,量表信度为0.882。
(6)控制变量。考虑到企业成立时间、企业规模及行业竞争程度对企业网络权力的可能影响[30],本研究引入企业成立时间、企业规模和行业竞争强度作为控制变量。
以制造业集群内企业为调查样本,样本分布于珠三角地区、长三角地区和环渤海地区等创新活动较为活跃的10个省市。鉴于测量变量处于企业层面,故问卷发放对象为企业高层管理者。共发放问卷368份,回收有效问卷271份,有效问卷回收率为73.64%。
本文检验的是一个两阶段被调节的中介作用模型,具体检验步骤遵循刘东、张震和汪默[42]提出的检验程序,通过Mplus7.4软件完成。
为了检验模型所涉及变量的区别效度,本研究对变量进行验证性因素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以看出,五因素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标均满足要求,拟合效度较好。并且,与其它竞争模型相比,五因素模型的拟合度明显更高。因此,可以认为模型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
变量均值、标准差和相关系数等描述性统计情况如表2所示。由表2可以看出,网络权力与技术创新(r=0.339,p<0.01)以及网络权力与知识获取(r=0.451,p<0.01)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初步验证了H1和H2b。
采用层级回归方法对研究假设进行检验,结果如表3和表4所示。
(1)控制变量对知识获取及技术创新的影响。模型M1a和模型M2a为基准模型,分别验证控制变量对知识获取和技术创新的影响。由模型M1a和模型M2a可以看出,企业成立时间、企业规模及行业竞争程度等3个控制变量对企业知识获取及技术创新的直接影响并不显著。
(2)直接效应检验。在模型M2a的基础上,模型M2b将网络权力引入技术创新影响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网络权力对技术创新的正向影响显著(β=0.401,p<0.001),H1得到验证。
(3)中介效应检验。首先,在模型M2a的基础上,模型M2c将知识获取及知识获取的平方引入技术创新影响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显著(β=0.412,p<0.001),且知识获取的平方项对技术创新的影响显著为负(β=-0.160,p<0.01),H2a得到验证。其次,在模型M1a的基础上,模型M1b将网络权力引入知识获取影响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网络权力对知识获取的正向影响显著(β=0.559,p<0.001),H2b得到验证。最后,在模型M2a的基础上,模型M2e将网络权力、知识获取及知识获取的平方项同时引入技术创新影响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网络权力对技术创新的正向影响仍显著(β=0.291,p<0.01),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正向影响显著(β=0.252,p<0.01),且知识获取的平方项对技术创新的负向影响显著(β=-0.156,p<0.01),H2c得到验证。由此可知,知识获取在网络权力积极影响技术创新过程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
表1 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
模型χ2Dfχ2/Df RMSEACFITLI五因子模型(NP、KA、TI、TR、KI)616.6012892.1340.0650.9240.915四因子模型(NP+TR、KA、TI、KI)910.9732933.1090.0880.8570.842四因子模型(NP、TR、KA+KI、TI)1 030.7852933.5180.0960.8300.811三因子模型(NP+TR、KA+KI、TI)1 317.8492964.4520.1130.7640.741三因子模型(NP+KA+TI、TR、KI)1 326.8482964.4830.1130.7620.739二因子模型(NP+KA+TI、TR+KI)1 780.2742985.9740.1350.6580.627单因子模型(NP+KA+TI+TR+KI)3 089.65229910.3330.1860.3560.300
注:NP表示网络权力;KA表示知识获取;TI表示技术创新;TR表示企业间信任关系;KI表示知识整合能力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变量均值标准差网络权力知识获取技术创新企业间信任关系知识整合能力网络权力2.9541.152(0.850)知识获取3.0070.9970.451∗∗(0.847)技术创新2.8441.0110.339∗∗0.316∗∗(0.912)企业间信任关系2.8171.3070.0060.0920.106(0.934)知识整合能力2.9490.8860.0860.267∗∗0.270∗∗0.153∗(0.882)
注:**表示p<0.01,*表示p<0.05,下同;各对角线括号内数字为量表信度值
表3 假设检验结果(被解释变量=知识获取)
变量M1aM1bM1cM1d年份-0.023-0.034-0.040-0.051规模-0.048-0.010-0.0060.041竞争0.0890.0370.0560.043网络权力0.559∗∗∗0.558∗∗∗0.552∗∗∗企业间信任关系0.1110.127∗网络权力×企业间信任关系0.235∗∗∗
注:N=271;***表示p<0.001, 下同
(4)第一阶段调节效应检验。在模型M1a的基础上,模型M1d将网络权力、企业间信任关系及网络权力与企业间信任关系的乘积项同时引入知识获取影响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网络权力与企业间信任关系的乘积项对知识获取的正向影响显著(β=0.235,p<0.001),H3得到验证。为了更直观地展现企业间信任关系对网络权力影响知识获取的调节效应,本文绘制了高、低组企业间信任水平的调节示意图,如图2所示。由图2可以看出,当企业间信任水平较高时,网络权力对知识获取的正向影响更显著;当企业间信任水平较低时,网络权力对知识获取的正向作用减弱。
表4 假设检验结果(被解释变量=技术创新)
变量M2aM2bM2cM2dM2eM2fM2gM2h年份0.009-0.0060.0180.0060.0070.0170.0290.057规模0.0380.0700.0580.0700.0750.0710.0480.069竞争-0.037-0.072-0.082-0.085-0.099-0.085-0.062-0.068网络权力0.401∗∗∗0.293∗∗0.291∗∗知识获取0.412∗∗∗0.248∗∗0.252∗∗0.3350.292∗∗∗知识获取^2-0.160∗∗-0.156∗∗-0.144∗∗-0.211∗∗知识整合能力0.474∗∗∗0.335∗∗0.205知识整合能力×知识获取0.265∗∗知识整合能力×知识获取^20.138∗
(5)第二阶段调节效应检验。在模型M2a的基础上,模型M2h将知识获取、知识获取平方、知识整合能力、知识整合能力与知识获取的乘积项,以及知识整合能力与知识获取的平方的乘积项同时引入技术创新影响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知识整合能力与知识获取的乘积项对技术创新的正向影响显著(β=0.265,p<0.01),且知识整合能力与知识获取平方的乘积项对技术创新的正向影响显著(β=0.138,p<0.05),H4得到验证。为了更直观地展现知识整合能力对知识获取影响技术创新的调节效应,本文绘制了高低组知识整合能力的调节示意图,如图3所示。由图3可以看出,当知识整合能力较强时,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呈现近似线性上升变化;当知识整合能力较弱时,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则呈现微弱的倒U型变化。
图2 企业间信任关系的调节效应
图3 知识整合能力的调节效应
本文通过构建一个两阶段被调节的中介作用模型,分析网络权力通过知识获取影响技术创新的作用机理,并探讨企业间信任关系和知识整合能力的调节效应。以制造业集群内271家制造企业为研究对象对模型进行实证检验,得出如下主要研究结论:
(1)知识获取在网络权力积极影响技术创新过程中扮演关键路径。一方面,网络权力对技术创新具有直接积极影响。在产业集群中,拥有较大的网络权力往往意味着拥有较为完备或较为及时的市场信息,上述信息为企业遵循市场导向进行技术创新提供了方向。另一方面,网络权力能够通过积极影响知识获取而影响技术创新,但作用过程并非是线性的。较大的网络权力为企业获取更多外部知识提供了便利条件,上述异质性外部知识为企业创新提供了更为广泛的知识素材。然而,随着外部知识不断增加,冗余知识也相应增加,反而为企业创新增添过多的“搜索”成本,使其在创意寻找中疲于奔命,最终导致创新能力和创新绩效下降。
(2)企业间信任关系构成网络权力影响知识获取的重要边界条件。企业间信任关系正向调节网络权力对知识获取的积极影响。具体来看,当企业间信任水平较高时,网络权力更有利于企业获取更多外部知识;当企业间信任水平较低时,网络权力对知识获取的影响则十分微弱。网络权力为产业集群内企业“发号施令”创造了条件,但这种权力毕竟不是一种正式权力。在激烈的市场竞争条件下,企业间合作的根本目的仍是为了取得更强的竞争优势。如果企业与企业之间不能彼此信任,即便某一方忌惮另一方的网络权力,也可能选择避而远之或有所保留而非倾其所有。
(3)知识整合能力构成知识获取影响技术创新的重要边界条件。知识整合能力调节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倒U型影响。具体来看,当企业知识整合能力较强时,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呈现近似线性上升变化;当企业知识整合能力较弱时,知识获取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呈现微弱的倒U型变化趋势。知识整合能力代表企业对知识的消化能力,只有将所获取的知识内化为自己的知识才能发挥异质性知识的作用,进而激发创新行为。
4.2.1 理论贡献
(1)依照自身实力(内在)→外部吸引(外在)→自身实力(内在)范式,研究产业集群企业创新行为作用机理,丰富了关系网络影响产业集群企业创新行为的研究内容,拓宽了企业创新行为影响因素研究视野。资源基础理论认为,企业是各种资源的集合体,企业拥有的异质性资源决定了其竞争力差异。本研究从企业资源异质性出发,探讨企业网络权力异质性资源对企业创新这一竞争优势的影响。本研究认为,正是由于企业拥有独特的网络权力,才能够从外部获取知识,同时,所获取的外部知识能够为企业所用,从而形成创新竞争优势。
(2)从内外结合角度研究产业集群企业创新行为的氛围约束,进一步厘清产业集群企业创新行为的边界条件。在第一阶段,正如社会网络理论论述的那样,各行为主体均嵌入于社会网络之中。在产业集群中,各企业作为行为主体是独立的,它们可以选择顺从或拒绝拥有较高网络权力企业的权力压制,即可以选择是否贡献自己的异质性知识。作为嵌入的网络机制,信任在企业合作中尤为重要。以网络权力为表征的自身实力必须与以企业间信任关系为表征的外在氛围相结合才能促进企业知识获取,这是一种“内外结合”。在第二阶段,吸收能力理论指出,将外部知识加以消化、转化与应用是企业知识创造和应用的关键。外部知识如果不能够被企业成功内化,就可能导致企业“消化不良”,为其带来负担。因此,企业必须具备将外部知识内化的器质与功能,即具备知识整合能力,这是一种“外内结合”。
4.2.2 实践启示
(1)注重关系网络治理。企业间关系已经由零和博弈型的单纯竞争关系转变为非零和博弈型的复杂竞合关系,产业集群则为企业间合作提供了空间和平台。产业集群构成了企业间合作关系网络,企业关系网络质量则会影响资源在其中的流动。因此,群内企业为了能够获得更丰富的知识资源,应该积极构建有利于自己的关系网络,并通过自身技术实力与市场实力对整个关系网络进行维系和掌控。在某种程度上,拥有较大的网络权力可以促进企业创新能力及创新绩效提高。
(2)注意内外兼修。企业能够形成多大的竞争优势不在于其拥有多少资源,而在于其具备多强的资源整合能力。对于产业集群内企业而言,一方面,要通过关系网络构建获得更多异质性知识;另一方面,更为关键的是要将上述知识内化为生产力。因此,企业既可以通过教育与培训提高员工异质性知识识别能力,也可以通过企业流程再造等方式突破知识传递与流转障碍,将外在显性知识内化为自身隐性知识,实现知识转化与升华。
本研究尚存在以下局限:首先,受限于研究条件,仅选取了便于开展调研的制造产业集群中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可能影响研究结论的普适性。未来研究可以扩大样本选取范围,从而提升研究结论的普适性。其次,为了便于收集数据,本研究所有数据均为一次收集所得。虽然路径分析证实了因果关系的存在,但其严格意义上仍为相关关系。未来研究可以考虑采用纵向数据收集方式,从而更好地验证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最后,研究结论证实了知识获取在网络权力影响技术创新过程中的中介作用,但只是部分中介,说明可能还存在其它中介变量未被考虑。本研究虽验证了知识整合能力具有显著调节效应,但知识获取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并非线性关系,应该还存在其它调节变量能够真正保证获得的外部知识为我所用。后续研究可以从更为深入和全面的视角分析网络权力对技术创新的作用机理及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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