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春生，李琛毅
(山西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摘 要：创新战略是企业为应对市场竞争，满足顾客需求，实施创新活动的一种整体规划或者方案，公司创新战略制定受董事会决策的影响。基于团队断裂带理论，将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区分为生理特征断裂带和任务相关断裂带，选取创业板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基于2013—2017年样本公司相关数据，研究董事会群体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关系，并通过引入股权集中度这一调节变量，探究股权集中度在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对创新战略影响过程中的作用，得到以下结论：①董事会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公司创新战略之间具有负相关关系;②董事会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公司创新战略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③股权集中度在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正向调节作用;④股权集中度在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负向调节作用。研究结论对企业选聘董事会成员、提高创新战略决策质量以及完善公司治理机制具有借鉴意义。
关键词：董事会群体断裂带;生理特征断裂带;任务相关断裂带;股权集中度;创新战略
收稿日期：2019-06-19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7YJA630126)
作者简介：袁春生(1968-)，女，山西应县人，博士，山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公司财务与公司治理；李琛毅(1994-)，男，山西吕梁人，山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公司财务与公司治理。
DOI：10.6049/kjjbydc.2019040607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中图分类号：F27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348(2019)14-0099-09
Yuan Chunsheng，Li Chenyi
(School of Accounting，Shanxi University of Finance&Economics，Taiyuan 030006，China)
Abstract：The innovation strategy is an overall plan or plan for enterprises to respond to market competition, meet customer needs, and implement innovative activities. The formulation of the company's innovation strategy is influenced by the decision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eam fracture zone, this paper divides the fracture zone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into task-related fault zone and physiological characteristic fault zone, selects the GEM listed company as the research sample, and studies the fracture zone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based on the relevant data of the sample company from 2013 to 2017.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novation strategies, and through the introduction of the adjustment variable of equity concentration, explores the role of equity concentration in the impact of the board group break zone on the innovation strategy, and draws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①the physiological characteristic fracture zone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there is a nega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company's innovation strategy and the company's innovation strategy;②there is a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task-related fracture zone and the company's innovation strategy;③the equity concentration plays a positive rol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hysiological characteristic fracture zone and the innovation strategy；④the concentration of ownership plays a negative rol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ission-related fault zone and the innovation strategy.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this paper have reference and reference significance for enterprises to select board members, improve the quality of entrepreneurial strategy decision-making and improve corporate governance mechanism.
Key Words:Board of Directors Group Faultline; Bio-Demographic Faultline; Task-Related Faultline; Ownership Concentration；Innovation Strategy
目前，经济环境日益复杂，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因此，企业如何在这种复杂经济环境中把握机遇应对变化，实现可持续发展，延长企业商品和商业模式生命周期，成为企业管理者和研究者关注的问题。创新是当今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企业只有在产品、技术或商业模式上不断创新，获取持续竞争优势，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站稳脚跟。一个企业如果没有创新意识和创新人才，那么它将无法应对内外部变化和激烈的市场竞争。企业只有将创新战略纳入整体战略并贯穿于各个环节，才能获得持续发展。
在我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企业作为社会创新发展的主力军，在制定和执行创新战略过程中，不仅可以维持自身长远发展，而且可为社会创新研发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Drucker[1]首次提出创新是组织内部资源实现潜在价值的方式，它使组织不断创造出新的价值；Miller等[2]提出，创新战略是指企业为创造新产品或新服务进行的整体规划；Mentzer[3]将创新战略看作是企业长期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合适的创新战略可以加速组织变革，加强内部交流；周建和李小青[4]认为，创新战略是企业为应对市场竞争，满足顾客需求，实施创新活动的一种整体规划或方案；卫武和易志伟[5]认为，创新战略对于企业应对外部环境变化、激烈的市场竞争以及技术进步并实现自身发展壮大具有重要影响。由此可见，创新战略对于企业应对外部环境变化和实现自身长远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企业创新战略决策受许多因素影响，而董事会在这一过程中发挥关键性作用。
企业内部治理是企业战略决策研究中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因素。从委托代理理论角度出发，董事会是公司治理机制的核心机构。董事会制定的一系列战略决策，只有既能够代表全体股东的利益，又能够满足企业内部发展需要，董事会机制才能有效运转，企业内部治理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企业战略决策是由全体董事共同制定的，在创新战略制定过程中，作为发起者和主导者的董事会成员无疑起关键性作用。因此，董事会成员特征对战略决策制定具有重要影响。周建等[6]认为，董事会成员拥有更多国际化知识有助于企业国际化经营，从而提高企业国际化程度；叶蓓等[7]通过实证研究表明，董事会职业异质性能够促进公司多元化战略实施，社会异质性则会削弱企业多元化倾向。随着企业发展，董事会成员的多样性特征日益显著。创新活动理论和实践指出，公司创新战略不单单是一种个体活动，更大程度上是一个多人参与的复杂动态系统，团队内不同成员的异质化特征会对创新活动产生不同影响。
股权结构是公司治理的基础，决定企业控制权分布，进而影响企业委托代理关系性质，不同的股权结构反映了不同的治理结构，这是企业的一种微观制度结构，这种内部微观治理结构又会对董事会团队构成和运行产生独特的影响。沈梁军[8]实证研究表明，大股东持股比例提高，企业多元化水平会下降，多元化战略受到损害；杨林[9]认为，股权集中对高管团队年龄和任职多样性具有显著负向调节作用；杨建君等(2015)认为，企业大股东往往因畏惧研发投入失败带来的企业价值毁损和切身利益损失等风险而放弃研发投资项目，从而对整个企业创新发展产生负向影响。因此，本文还考虑股权结构对董事会创新战略决策的影响。
基于此，本文从团队断裂带理论出发，立足于董事会群体视角，以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研究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对企业创新战略的影响。并且，结合我国具体管理实际，考察股权结构在董事会创新战略制定过程中的调节作用。
本文创新之处在于以董事会为研究核心，从两个方面研究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对公司创新战略的影响机制。一方面，从董事会成员差异化特征入手，探究对创新战略决策的影响，形成“董事会成员特征—董事会成员行为—创新战略决策制定”的研究机制；另一方面，将股权集中度作为企业微观内部治理结构，探究其对创新战略制定的影响，形成“股权集中度—董事会成员行为—创新战略决策制定”的研究机制。此外，本文从团队断裂带理论角度出发，为探究董事成员差异化特征提供了一个全新视角。该理论强调，即使团队成员之间存在巨大差异，但只要规避负向影响，激发正向作用，就可以加深成员间合作，进而发挥团队整体作用。
团队断裂带首先是由Lau[10]提出，他认为团队成员在多种特征上的差异性会导致团队在合作过程中不断产生分歧和冲突，从而在团队中出现一条“隐形”地划分出若干子团队的分割线。如果将团队断裂带类比于地理上的地质断裂带，一旦有外界刺激作用于断裂带，如同爆发地震等重大自然灾害一样，在企业中会出现大规模冲突与分裂。
Williams&O'Reilly[11]将团队断裂带分为两类，生理特征断裂带和任务相关断裂带。生理特征断裂带是指由董事会群体成员与生俱来的特质差异形成的断裂带，如年龄、性别、国籍等，很难通过后天改变；任务相关断裂带是指团队成员基于与工作任务相关和专业背景知识、观点上的差异形成的断裂带。
Lau等将团队断裂带定义为将以一种或者多种属性为基础的团队成员，划分为若干具有某种相同特质子群体的虚拟分割线，而划分子群体的方式起初是基于人口和社会分类方式。Li[12]认为，随着团队成员属性逐渐呈现出多样化特征，团队成员会表现出更加深层的异质性特征，相应地产生了信息和决策深层的特征断裂带；李小青和周建[13]指出，在团队形成初期，团体断裂带对应于团队成员的表层特征，随着企业发展，在团队建立中后期，团体断裂带进一步对应于团队成员的深层特征，从而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团队成员行为。
董事会群体断裂带是指董事会成员在信息交流过程中，会不断吸引与自己生理特征或者社会身份相似的其他成员，从而逐渐在董事会群体中产生若干个子群体。董事会成员的各种特征激发了群体之间“组内—组外”意识，由此形成董事会群体断裂带。以往研究表明，董事会是企业战略制定与决策的单位，董事会成员多样性是影响企业信息收集、加工的关键因素，进而影响企业绩效。
对于董事会群体断裂带的研究源于对董事会成员特征多样性的研究困境，目前，研究者就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尚未达成一致结论。Tuggle[14]认为，较强的董事会群体断裂带需要消耗董事成员大量的精力解决矛盾与冲突，从而减少对创新活动的探讨；Kaczmarek[15]基于权变理论，认为公司治理特征例如高管薪酬会削弱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负向影响；周建和李小青对董事会成员关于工作信息的认知程度展开研究，发现这种工作信息认知断裂带会强化团队成员的思维弹性，进而能够从不同角度对企业决策和创新提供异质性意见；马连福等[16]实证研究表明，董事会社会类别断裂带对公司创新战略决策具有负向影响，而董事会认知能力断裂带对公司创新战略决策具有正向影响。
董事会既是公司治理的核心机制，也是连接股东与管理层的桥梁，董事会成员是企业战略决策体系中的精英人士，除具备专业知识背景和专业技能外，还拥有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和才能。但是，随着企业内外部环境日益复杂，董事会成员认知模式和行为动态在团队环境影响下会呈现出极大的差异性，再加上企业在不断发展过程中需要多样化管理人员，因而董事会成员在年龄、性别、工作经历、教育背景以及价值观等方面都会存在一定的差异。
董事会成员基于多重特征会不断地与其他成员进行比较，进而在企业创新战略决策制定过程中产生不同意见，为进一步探究董事会中不同属性团队断裂带对企业创新战略的影响，本文基于Williams & O'Reilly对团队成员多样性问题的研究成果，从生理特征和任务相关两个角度，探究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机制。
1.3.1 董事会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
董事会生理特征断裂带是基于董事会群体成员性别、年龄、国籍等属性特征差异形成的。从董事会成员性别特征看，相较于男性而言，女性做事更为细腻，善于表达并在组织中起沟通桥梁的作用，上述特质会帮助团队从不同角度看待问题。Harjoto[17]研究认为，女性CEO在创新活动中的参与程度比男性CEO低，女性CEO过度自信的可能性比较小，尤其在男性占据主导地位的情况下上述可能性更小；周泽将(2015)研究发现，女性董事对企业创新活动具有抑制作用，女性高管比例越高，企业创新研发投入就越低；谢霏和后青松[18]实证研究表明，女性高管比例与企业多元化经营之间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
从董事会成员年龄特征看，吴家喜和吴贵生[19]研究发现，相较于年纪较大的高管，年纪稍轻的高管在工作上更具有激情和创造力，愿意尝试新事物，在企业创新上更愿意加大投入力度；魏立群和王智慧(2002)研究表明，高管团队成员年龄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存在负相关性，年龄较大的高管在创新上比较保守，创新意识比较淡薄，从而减少企业创新投入；潘思谕和陈柳媛[20]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当高管团队成员间年龄趋向一致时，成员意见也趋于一致，无法实现创新观点碰撞，从而不利于创新战略实施。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路径(见图1)与假设：
H1：董事会生理特征断裂带强度与创新战略之间具有负相关关系。
图1 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路径
1.3.2 董事会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
董事会任务相关断裂带是基于董事会群体成员职能背景、教育背景、任期等属性特征差异形成的。从董事会成员的学历特征看，Hambrick[21]的研究表明，董事会成员间的认知特征差异化能够促进子团队成员内部信息交流，成员间通过思想碰撞进行高质量的信息传递与交换，共同制定决策；David 等[22]研究指出，管理者受教育程度与其信息获取、危机应变和创新能力之间具有显著正相关关系，管理者受教育程度越高，就越容易接受不确定性的投资活动，进而更加重视企业创新战略活动。与受教育程度低的高管人员相比，受教育程度高的管理者对于创新持更加开放和支持的态度，在企业内部更容易开展创新活动；周建等研究认为，董事会成员受教育程度越高，企业就越倾向在研发支出上投入。
Kaczmarek等基于社会分类理论认为，个体通常在与其他个体的比较过程中进行自我审视和评价，个体根据对于同一信息大致相同的反应不断相互靠近，逐渐形成数个子团体；谢小云等[23]认为，子团队成员往往高估自己所在群体成员，而低估群体之外的成员。成员之间相似性程度越高，团队之间的断裂带就越明显。企业创新战略制定及决策不能完全依赖于单一方面的考量，考虑到董事会群体成员针对同一工作任务持有意见的差异化是因自身专业背景和工作经历所致，可见，单方面考量会使决策质量大打折扣；Lubatkin[24]等认为，较强的任务相关断裂带能够促使子团队成员间基于同一任务产生不同意见，并且通过陈述彼此观点进行激烈的交流和沟通。这种方式不仅可以不断激发子团队成员依据不同专业视角对企业创新战略选择提出不同的见解，激发企业内部创新思维碰撞和创新活动，而且可以避免出现集权式决策制定过程，从而提高创新战略决策质量。与此同时，董事会成员之间形成的内部交流氛围会促使董事会成员发表自己的观点，加深成员对问题的认识，提高创新战略决策效率。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路径(见图2)与假设：
H2：董事会任务相关断裂带强度与创新战略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
图2 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路径
Jehn等[25]研究认为，如果将团队断裂带类比于地理上的地质断裂带，一旦有外界刺激作用于断裂带，如同爆发地震等重大自然灾害一样，在企业中就会出现冲突和矛盾；王端旭等[26]基于团队断裂带理论认为，团队中存在许多客观的潜在断裂带，但其常常处于休眠状态，并不会导致团队出现明显分裂。但是，在一定外界条件下，潜在断裂带会转化为激活的断裂带，形成明显的团队冲突。因此，董事会群体断裂带表现出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关键在于一定外界因素的作用，而股权结构对于企业创新战略制定和执行具有很大影响。股权集中度是因公司股东持股比例不同所体现出的股权是集中还是分散分布的数量化指标，也是公司控制权的决定因素，直接影响董事会创新战略决策制定。任海云等[27]认为，股权集中度高的企业，董事会成员受到大股东严格监督，从而降低创新活动的代理成本；Garcia等[28]则认为，股权分散对董事会监管不利，管理者会出现自利行为损害股东利益。因此，本文将股权集中度作为研究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影响创新战略的调节变量。
不同的公司股权集中度或者股权制衡度会形成不同的企业创新活动情境，从而对董事会群体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关系产生不同影响。当股权过于集中时，一方面，大股东缺乏必要的制衡就容易出现损害甚至掏空公司的行为，包括降低股权集中度、抵制创新行为等，由此就可能产生不利于企业创新的意图和创新行为决策；另一方面，企业股权集中度较高，意味着大股东承担了较多的风险，对于创业公司而言，当大股东承担较大的风险时，对企业研发投入就会比较谨慎。尤其创新活动具有风险性大、投入期长以及收益不确定的特点，因此，在选择创新战略时，大股东会过多地考虑创新失败带来的风险。即使研发成功，公司业绩上升，该企业也会成为其它企业并购的目标。此时，股东地位将受到威胁，进而影响创新战略决策制定。
1.4.1 股权集中度对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的调节作用
当公司股权集中度较高时，一方面，大股东为了更好地控制目标公司，获得公司绝对控制权，会产生抵制创新的行为；另一方面，大股东为了降低研发投入失败风险，会选择减少研发投入，上述两个方面均不利于创新战略决策制定。此外，股东权利过大，存在侵害中小股东利益的现象，会降低管理者创新动力，不利于企业创新战略实施。从风险管理角度看，创业板上市公司成立时间较短，资金相对匮乏并缺乏相应政策支持，大股东出于自身风险偏好，对创新活动持有激进或者保守态度，对企业创新战略意识也会产生相应的影响。
大股东往往会按照个人意志甚至个人利益，出于获得控制权并降低自身风险的考量选聘董事会成员，表现为限制董事会成员来源和构成的多样性，进而降低董事会成员认知多样性。在团队形成过程中，生理特征是最先使团队内部出现子团队的因素，人们往往倾向于寻找与自己性别或年龄较为相似的成员组成同质化子团队。这种子团队间具有显著的群体内与群体外排斥心理，更容易强化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负向作用，尤其是股权集中度高的股权结构将进一步抑制团队断裂带的积极作用。大股东通过选聘与自己利益一致的董事会成员，加深董事会群体中存在的性别或年龄的刻板印象，强化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路径(见图3)与假设：
H3：股权集中度在董事会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调节作用；当股权集中度较高时，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被强化。
图3 股权集中度对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的影响路径
1.4.2 股权集中度对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的调节作用
当股权较为集中时，风险也集中在大股东身上。当前，我国对投资者的保护意识仍然比较淡薄，在进行投资决策时，大股东会更多地考虑创新失败风险。Carter等[29]进一步阐述了即使研发成功，良好的企业绩效仍会使企业成为其它企业并购的目标，这对于大股东控制权会构成一定威胁，缩减持股比例，降低其在企业的话语权，这是大股东不愿看到的；杨建君和盛锁[30]研究认为，创业企业的大股东往往会畏惧创新失败风险，担心损害到自身利益而放弃创新研发项目，从而对整个企业创新活动产生负向影响。因此，创业企业大股东不会对创新战略始终保持一种偏好的态度。
大股东往往在董事会中拥有较大的话语权，并希望在董事会中压制与自己目标不一致的群体，获得与自己目标一致的董事支持。一方面，大股东只看重自己的利益，为了维护自身控制权不关心企业长远发展，也不愿意进行投资周期长、风险大的创新研发；另一方面，研发投入会占用企业大量资金，使企业走向破产边缘。受大股东绝对控制权的影响，其他董事为了迎合大股东，也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导致企业创新活动受到抑制。因此，大股东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保持现有控制权，不愿意对企业组织形式或者商业模式进行变革，从而导致创新战略不能按照合理的决策机制实施。同时，大股东为了规避研发失败风险，不愿意承担创新产品或者进入新市场的风险，进而更加弱化了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正向作用。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路径(见图4)与假设：
H4：股权集中度在董事会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调节作用；当股权集中度较高时，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正相关关系被弱化。
图4 股权集中度对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影响路径
为了便于对比模型回归结果，本文首先检验控制变量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构建控制变量与创新战略关系模型如下：
IC=β0+βControl+βYear+βIndustry+ε
(1)
根据上文提出的H1与H2，以创新战略作为因变量，以生理特征断裂带和任务相关断裂带作为自变量，在上述控制变量的基础上，构建生理特征断裂带、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模型如下：
IC=β0+β1BDF+β2TRF+β3OC+βControl+βYear+βIndustry+ε
(2)
根据研究提出的H3、H4，以创新战略作为因变量，以生理特征断裂带和任务相关断裂带作为自变量，以股权集中度为调节变量，在上述控制变量的基础之上，构建生理特征断裂带和股权集中度的交互项、任务相关断裂带和股权集中度的交互项与创新战略关系模型如下：
IC=β0+β1BDF+β2TRF+β3OC+β4BDF×OC+β5TRF×OC+βControl+βYear+βIndustry+ε
(3)
β0为常数项，β1为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β2为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β3为股权集中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β4和β5分别为两个自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互项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Control代表控制变量，Year代表年度变量，Industry代表行业变量，ε代表误差项。
本文在回归分析时拟采用上述3个模型，模型(1)仅加入控制变量，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生理特征断裂带、任务相关断裂带两个自变量以及股权集中度这一调节变量，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生理特征断裂带和任务相关断裂带对调节变量的交互项。
(1)因变量——创新战略。由于创新战略数据难以测量，本文借鉴Olson等[31]的研究成果，以创新投入作为创新战略代理变量，并借鉴刘运国和刘雯[32]的研究成果将创新战略(IC)定义为研发强度，即研究投入占总资产比例。Balken等[33]、Molleman等[34]认为，创新投入反映了董事会对于创新战略的资源配置决策，因此，创新投入是衡量创新战略的一个合适的代理变量。
(2)自变量——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对董事会群体断裂带的计算，本文通过借鉴Lau的“二分模式”，即团队断裂带由子团队特征平方和与团队整体特征平方和的比值确定。
n代表团队中高管总数，q表示考察的特征值的总数，g代表分类方式，
代表第g种分类方式下，子团队k中的成员数目，
表示所有高管成员在特征j上的平均值，
表示子团队k中的成员在特征j上的平均值，xijk表示子团队k中第i个成员在特征值j上的取值，Fau取值在(0,1)区间上，越接近1，表明企业团队断裂带强度越大，反之亦然。
任务相关断裂带(TRF)采用Hutzschenreuter[35]的研究方法，通过董事会成员任期和学历衡量。任期用董事会成员担任职务的时间表示，学历则按照五点算法编码，1=高中及以下学历，2=大专，3=本科，4=研究生，5=博士及以上。生理特征断裂带(BDF)通过董事会成员的性别和年龄衡量。
(3)调节变量——股权集中度。股权集中度(OC)是指公司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数值越大，表示股权集中度越高。
(4)控制变量。借鉴周建等[38]的做法，选择企业规模(Size)、资本结构(CC)、企业成长性(Growth)、总资产收益率(ROA)、年度(Year)、行业(Industry)作为本文控制变量：①企业规模，根据已有研究，企业规模与创新战略有显著正相关关系，本研究采用企业总资产的自然对数度量企业规模；②资本结构，企业资本结构会对创新战略实施产生约束作用，企业在创新研发过程中，董事会需要考虑企业平衡的资本结构，因此，本文使用资产负债率衡量；③企业成长性，企业创新战略导向越强，企业成长性就越高，故采用营业收入增长率测量企业成长性；④总资产收益率，一方面收益率高的企业会有更多资金投入到创新战略中，另一方面总资产收益率也可以反映出企业创新研发是否成功，因此用总资产收益率衡量。
各变量详细定义及计算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与说明
本文选取截至2010年深圳交易所创业板上市公司为样本，选取2013—2017年相关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并对样本进行如下处理：①剔除行业分类为金融业的公司；②剔除董事会信息不全的公司；③剔除研发投入信息披露不全的公司；④剔除ST、ST*的公司。根据以上标准，最终得到712个创业板上市公司样本。本研究所需各项数据均来源CSMAR(国泰安)数据库，其中，对于董事会成员背景、特征等信息缺失样本，本文通过查阅凤凰财经的上市公司董事会成员信息资料予以补充。
本研究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由表2可知，创新战略的极大值是0.457，极小值是0.002，均值为0.213，标准差为0.153，表明上市公司创新战略还存在上升空间。任务相关断裂带的极大值是0.553，极小值是0.020，均值为0.342，标准差为0.564，生理特征断裂带的极大值是0.841，极小值是0.084，均值为0.657，标准差为0.539，说明上市公司董事会断裂带处于一个较高的强度，研究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股权集中度的极大值是0.736，极小值是0.104，均值为0.525，标准差为0.446，说明不同企业的股权集中度可能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提出一种外部股权制约机制是具有现实价值的。控制变量Size、CC、Growth和ROA标准差均小于1，表明各企业的Size、CC、Growth和ROA差异较小。
表2 描述性统计结果
本研究变量的Pearson相关系数以及方差膨胀因子如表3所示。Pearson 相关系数显示，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的相关系数为-0.735，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相关性检验，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的相关系数为0.614，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相关性检验，表明H1与H2得到了初步验证。股权集中度与创新战略的相关系数为-0.914，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相关性检验，说明股权集中度高对创新战略具有抑制作用。此外，本研究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取值均低于临界值 3，可见，本研究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3 变量相关性分析结果
为进一步分析董事会群体断裂带、股权集中度与公司创新战略三者之间的关系，本文运用多元回归分析法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回归分析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5%、1%和0.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为T检验值，下同
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为负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β=-2.989，p<0.01)，表明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具有负向影响。同时，表明董事会群体断裂带中基于性别和年龄形成的团队断裂带会使团队成员产生刻板印象，在制定决策过程中出现站队现象，成员们不能自由发表自己的意见而只能依附具有权威的成员，因而不利于企业创新战略选择。由此，H1得到验证。
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为正且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β=1.501，p<0.05)。进一步研究可以看出，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具有正向影响，表明董事会群体断裂带中基于任期和学历形成的团队断裂带会促使团队成员根据不同的知识背景与专业技能针对企业创新活动和绩效发表不同意见，在企业选择创新战略时会综合考量各方建议，从而有利于企业创新战略制定。因此，H2得到验证。
在模型3中，本文将股权集中度作为董事会群体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调节变量纳入回归模型，分析发现，生理特征断裂带与股权集中度交互项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为负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β=-3.712，p<0.01)，并且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负向影响有所强化。由此可见，股权集中度在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中介调节作用，企业股权集中度越高，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负向作用就越强。这表明，当企业股权集中度较高时，团队成员依附权威性成员发表意见的现象会进一步加剧，团队间公平决策机制失效，更加不利于创新战略制定。因此，H3得到验证。
任务相关断裂带与股权集中度交互项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系数为负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β=-2.349，p<0.01)，并且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正向影响有所减弱。由此可见，股权集中度在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中介调节作用，企业股权集中度越高，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正向作用就越弱。这表明，当企业股权集中度较高时，团队成员无法根据不同的知识背景与专业技能针对企业创新活动和行为发表不同意见，故在企业选择创新战略时无法综合考量各方面建议，更加不利于创新战略制定。因此，H4得到验证。
创新战略除表现在需要研发资金投入外，还表现在需要研发人员投入。因此，本文以企业研发人员占企业总人数的比例替换原假设中研究投入占总资产比例进行稳健性检验。
稳健性分析回归结果表明(见表5)，生理特征断裂带与研发人员占总人数比例之间呈现出显著负相关关系(回归系数为-0.241，显著性水平为1%)；任务相关断裂带与研发人员占总人数比例之间呈现出显著正相关关系(回归系数为0.109，显著性水平为5%)。
在加入交互项后，生理特征断裂带和股权集中度的交互项与研发人员占总人数的比例之间呈现出显著正相关关系(回归系数为-1.120，显著性水平为1%)，说明股权集中度越高，生理特征断裂带对研发人员占总人数比例的负向作用就越强；任务相关断裂带和股权集中度的交互项与研发人员占总人数比例之间呈现出显著负相关关系(回归系数为-1.163，显著性水平为1%)，说明股权集中度越高，任务相关断裂带对研发人员占总人数比例的正向作用就越弱。回归系数显著性并未改变，说明模型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本文以2013—2017年为研究区间，以截至2010年深圳证券交易所创业板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研究创业板上市公司董事会群体断裂带、股权集中度及创新战略之间的关系。大多数现有研究只突出异质性特征，鲜有研究从团队断裂带理论角度入手，强调成员特征差异的一致性，而非差异性。本研究以团队断裂带理论为基础，为探究董事成员差异化特征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并且，以往研究并未考虑成员特征分类以及股权结构的影响，本文将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分为生理特征断裂带和任务相关断裂带，对董事会成员的不同特征属性进行分类研究，同时还考虑到董事会成员多样化特征与股权结构的交互作用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得到如下结论：
表5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1)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具有显著负相关关系，在董事会中由生理特征引发的团队断裂带会使社会传统的性别及年龄分类视角下的刻板印象加深，使某种优势团队获得潜在地位，从而对企业创新战略制定产生不利影响。
(2)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具有显著正相关关系，董事会中的任务相关断裂带可以显著促进企业创新战略制定。在董事会群体中基于某项任务所产生的团队断裂带会促使董事会成员在发表意见、制定决策过程中发挥自己的专业及特长，从而确保某项任务的完成来源于不同角度的分析和思考。
(3)股权集中度在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正向调节作用，即股权集中度越高，就越会强化生理特征断裂带与创新战略之间的负相关关系。这表明，企业股权集中度过高，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抑制作用会更加明显，董事会中“站队”现象也会更加明显，创新战略就更难有效制定和实施。
(4)股权集中度在任务相关断裂带与创新战略关系中起负向调节作用，即上市公司股权集中度越高，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正向作用越弱。这表明，企业股权集中度过高，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促进作用就会减弱，董事会成员不能根据自身知识与技能为创新战略提出实际意见和建议。
(1)上市公司应当意识到，在董事会中存在若干子群体的团队断裂带。董事会群体断裂带的存在使得董事会成员在创新战略信息交流过程中不断出现冲突和矛盾，子群体间的内外意识会干扰董事会整体决策机制运行，从而影响创新战略的有效制定和实施，进而影响企业创新绩效。
(2)上市公司在选聘董事会成员时，一方面，需要考虑吸纳教育背景及工作经验不同的人员，确保企业在创新战略制定过程中获得来自不同领域的理论及实践支持，为企业创新战略制定提供专业化意见和建议；另一方面，在年龄及性别等传统社会分类属性上的人员构成方面要达到平衡，避免出现由于生理特征不同而造成刻板印象下优势团队大范围“站队”的现象，损害公司创新绩效。
(3)上市公司在制定创新战略时，需要考虑公司股权结构的影响。由本文实证结果可以看出，股权高度集中，一方面会弱化任务相关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正向作用，另一方面会强化生理特征断裂带对创新战略的负向作用，对企业制定创新战略决策造成不利影响。因此，上市公司要尽量控制企业股权集中度，避免股权集中度过高而抑制企业创新。
(4)公司在创新战略制定过程中，受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和股权集中度的双向影响，这对于探究公司治理机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董事会群体断裂带可被看作公司内部治理机制，而股权集中度可被看作为外部治理结构，在外部治理结构体现出一定的特征之后，内部治理机制运行就会受到影响。因此，上市公司要建立起完善的公司治理机制，平衡团队断裂带和股权集中度的双重作用，更好地实施创新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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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