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知识经济和网络经济的发展,企业跨组织协同创新已从传统的“市场+科层”二级结构拓展到“市场+关系+科层”三级结构,形成企业创新网络。企业创新网络突出了创新主体之间的协同互动,其协同创新效应的实现离不开治理。关于网络治理,Jones 等[1]在Williamson[2]研究的基础上,将网络环境的三重维度拓展为四重维度,并指出在包含不确定性、资产专用性、交易重复频率、任务复杂性等特征的交易环境下,基于网络嵌入的非正式社会机制是有效的治理方式,这些方式涉及宏观文化、限制性进入、集体惩罚、声誉等,从而建立起非正式治理的分析框架,并为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奠定了基础。随着企业创新网络的不断发展,声誉作为企业创新网络治理的一种重要的非正式治理手段,逐渐受到国内外学者们关注。为了推进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研究,本文试图通过文献综述对国内外已有相关文献进行回顾,明确企业创新网络声誉的内涵及特征,分析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动因,构建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机制,研究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绩效,在此基础上提出已有研究存在的问题,并展望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未来研究方向。
由于研究对象不同,学术界对声誉内涵的界定尚未统一。学者们主要从个体声誉(独立董事、管理者、审计师等)与集体声誉(组织、企业等)两方面阐述声誉内涵。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是一种集体声誉。较早关于集体声誉内涵的研究主要回答“什么是组织/企业声誉”,例如Weigelt等[3]认为声誉是一组与企业本身及其先前采取的行动有关的特征集合。Benjamin等[4]认为声誉表现为被评价组织本身的特征要素,如各项行动的具体内容、质量等,《财富》杂志据此开发了企业全面声誉指数 (ORS)评价体系。这些研究认为声誉是可以量化计算的概念,其对声誉内涵的界定与评价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组织或企业自身素质、投资价值和环境责任等绩效表现。但是这一视角过多地强调声誉与财务指标等客观数据之间的关联,而忽视了声誉更为丰富的其它内涵[5]。
早期也有学者从网络视角研究声誉的内涵。Bromley等[6]从市场网络视角,指出顾客能够与市场中的其他消费者交流他们知道的企业行为,以此构成声誉网络。Shenkar等[7]指出,声誉是社会运行机制的结果,在这种机制中各利益群体是网络成员,这些网络成员以不同的社会距离相互联系。并且随着研究的推进,学者们开始意识到网络中的组织声誉并非一组关键行为特征的简单加总,并尝试从网络合作互动角度,将声誉的内涵拓展至被评价企业与其他外部评价主体之间的具体行为互动过程。王晨[8]基于社会网络视角指出,声誉是公司内、外部行为主体包括股东、员工、顾客、供应商、政府部门、社区、媒体等对公司的一种综合性评价,但是没有深入研究网络结构对声誉概念的影响。李维安等[9]认为声誉是中小企业网络组织中密切联系合作关系中的一种专用型投入。Money等[10]将声誉研究扩展到对企业间伙伴关系特征的感知,探讨合作伙伴关系声誉的概念及其相关特点,认为伙伴关系的声誉包括合作双方相互理解、互动柔性和协同意愿。莫申江等[11]认为组织声誉适合被界定为组织外部合作方基于以往互动经验,对于组织将要采取怎样的响应行动来满足其需求或期望的主观预期。
企业创新网络中的声誉具有一般组织声誉的特征,在创新网络中体现得更为鲜明。
(1)脆弱性。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是一种稀缺的关系性资产。声誉呈现出波动变化的状态[12],良好的声誉必须经过较长时期的努力才能形成,并且需要不断强化。一旦成员出现欺诈的负向行为,长期的正向积累会毁于一旦,良好的声誉会迅速瓦解,难以修复。并且创新网络中信息的不完全性与不对称性带来的决策不确定性极易滋生机会主义行为,导致声誉本身具有脆弱性。
(2)价值性。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是一种特殊的价值资产,既能升值又能贬值。声誉价值是未来合作的长期收益与机会主义行为所得的短期收益的差额。好声誉促进成员提升网络竞争力,吸引合作伙伴,获得未来长期合作收益;坏声誉因丧失合作机会而被摒弃,面临被踢出创新网络的风险。在未来长期合作利益期望的激励下,创新网络成员将有意抑制自身的机会主义倾向[13],致力于建立与维护良好声誉,提高声誉价值。
(3)传播性。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是一种战略性的无形资产。创新网络错综复杂的联结关系为无形资产流动提供了渠道,声誉效应通过网络联结渠道得以广泛传播并持续扩大。好声誉增加网络成员未来与其他成员合作的机会,提供正向激励[14],而当成员采取机会主义行为追求个体利益时,利益受损的网络成员通过声誉网络将其机会主义行为广泛传播,使其贴上坏声誉的标签而失去合作机会,形成负向激励。
(4)累积性。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是一种重要的经验资本。一方面,声誉是关于网络成员过去行为的标识,刻画了一种社会记忆,从知名度、美誉度和信任度3个方面体现了有关网络成员过去行为的累积经验。另一方面,声誉还表现为网络成员的价值创造能力及合作前景对合作者的持续吸引力[15]。因此,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是网络成员相较于其他成员在过去行动和前景展望的感知表征的累积。
(5)综合性。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是一种关键的社会资本。社会资本体现了企业创新网络成员之间的关联,而声誉是关于网络中众多利益相关者的多维度感知,涉及对组织的熟悉程度、对组织未来的期望信念以及对组织偏好的印象等多维度概念[16]。声誉会影响网络成员对其他成员采取的合作态度与行为,好声誉的成员有较高的综合评价,对其他成员有合作吸引力,是一种良好的社会资本。
综上,国内外学者从内涵和特征两个方面对企业创新网络的声誉作了深入研究。在此基础上,本文基于网络嵌入视角,结合认知行为理论、利益相关者理论,将企业创新网络声誉定义为一个既包含内部组织/企业自身努力行为,又包含外部创新网络其他利益相关成员对该组织/企业主观预期的多维度概念,是创新网络中其他成员与该成员进行协同互动创新,并对该成员的努力行为进行综合考量的结果。由于网络结构的存在,企业创新网络声誉相比于一般组织声誉更难培育、更具有价值、更容易传播、更具有吸引力,体现为更多维度的感知。
企业创新网络具有不确定性、资产专用性、交易重复频率、任务复杂性等交易属性特征,呈现出不对称依赖、松散耦合和竞合博弈等协同创新合作关系,同时创新网络成员表现为有限理性、认知与行为差异等个体特征,加之契约的不完备性,因而很可能发生机会主义的讨价还价行为,从而影响企业创新网络成员合作关系健康发展。创新网络非正式治理对知识获取的促进效应是契约治理的重要补充(白鸥、魏江、斯碧霞,2015),声誉治理又是网络非正式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17-18]。在企业创新网络运行过程中,声誉通过长期合作关系形成的嵌入结构将网络成员的机会主义行为广泛传播,促使成员基于网络影响而自我抑制机会主义行为倾向。具体而言,声誉对规避企业创新网络中机会主义、促进企业创新网络健康发展的作用如下:
(1)减少逆向选择问题。相互独立的网络成员之间容易产生信息不对称,加上对不确定性未来的预期困难,导致“保留信息”的逆向选择,造成搭便车行为,使得企业创新网络沦为柠檬市场。而声誉有利于在市场交易双方间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降低信息不对称性,从而减少失信现象的发生,有效解决柠檬市场问题。同时,企业创新网络中知识溢出效应的存在还会强化同业企业模仿创新成果搭便车的动机,使网络技术创新陷入“囚徒困境”。要克服这种消极影响,关键在于在网络治理的价值分配环节中建立有效的声誉激励机制[19]。此外,对企业创新网络新进入者而言,与占据网络中心位置或享有盛誉的创业投资机构建立关系联结,也有利于降低逆向选择风险,扩大合作对象范围,进一步提升网络地位[20]。
(2)缓解道德风险问题。企业创新网络成员在签订契约后,契约的不完备性及技术和知识的难以度量促使网络成员被动消极,并可能窃取核心技术和知识,而网络成员间信息不对称使得这种窃取行为十分隐秘,难以被轻易发现[14]。同时,专用性投资带来的锁定效用使得企业创新网络成员还面临被敲竹杠的套牢问题,由此造成道德风险。企业创新网络的道德风险会直接阻碍网络成员之间信任关系的良性发展,构建基于信任的创新网络合作声誉激励机制有利于减少这些道德风险。如果企业创新网络不考虑声誉,那么网络联盟中的企业可能具有很强的道德风险倾向,容易陷入囚徒困境,导致网络联盟走向解体,但重复博弈时声誉效应会对联盟中的企业道德风险行为会产生有效的约束力[21]。
(3)提升合作关系质量。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有利于改进成员间的合作关系,推动成员间建立长期合作联盟[22]。具体而言,声誉扩展信任空间,并为潜在参与者未来开展交易活动、建立合作关系提供可能,这对企业创新网络边界的延伸与拓展,以及创新网络的关系优化具有重要意义。在跨组织合作过程中,基于声誉传播形成的声誉网络有助于减少信息不对称、增加网络透明度,帮助组织寻找行为良好的合作伙伴[23]。同时,声誉还可以约束和识别非合作成员,减少伪装合作成员的数量,降低联盟内机会主义行为的发生(孙霞、赵晓飞,2009)。再者,以未来价值导向为基础的声誉治理机制有益于形成网络成员间的自我约束,防止发生欺诈性合作行为,从而促进网络成员间建立良好的关系资本,维持创新网络稳定的协同合作。
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机制本质上是通过创新网络成员间的互相监督、互相激励,约束机会主义行为,识别不合作型成员,减少信息不对称,以增强成员间创新协同效率的一种治理模式[24]。声誉机制是一种相对于道德机制与法律机制具有比较优势的重要治理机制[25]。国内外学者从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机制的类型、声誉治理机制在企业创新网络中的有效性,以及声誉治理机制如何实现对企业创新网络的治理等方面进行了研究。
声誉在社会交换过程中有两种机制发挥作用:一是信息传递机制,使具有良好声誉的信息发布者获得更多信任;二是惩罚制裁机制,负面声誉将成为一种制裁机制,惩罚不诚实行为。有学者指出声誉是一种私人契约执行机制,并构建基于重复博弈的双边与多边声誉机制,以及基于关联博弈的社会声誉机制[26],其中社会声誉机制体现了社会网络嵌入性特征。还有学者意识到声誉效应借助交易机制和传播机制对企业创新网络治理发挥重要作用,表现为对机会主义行为良好的抑制效果,因而将企业创新网络中的声誉机制划分为声誉交易机制与声誉传播机制[13]。
声誉治理机制在企业创新网络中的治理有效性体现在网络成员博弈次数、机会主义惩罚力度、贴现因子、企业创新网络特征,以及企业创新网络成员特性等方面。
(1)网络成员博弈次数。无名氏定理认为声誉机制的前提条件是无限次重复博弈,但KMWR标准声誉模型指出,如果将不完全信息引入重复博弈模型,在有限次(只要次数足够多)重复博弈中声誉机制仍然有效[27]。
(2)网络成员对机会主义行为的惩罚力度。声誉机制的关键在于交易者声誉信息的传递,以及对不良声誉惩罚的可置信性[28]。这样即使网络成员的博弈次数十分有限,如果机会主义行为可以及时传递给网络其他成员并由成员实施集体惩罚与制裁,声誉机制同样能够起作用。实际上,声誉机制体现为企业创新网络中的一种履约成本,如果成员出现不守信行为,其他成员通过惩罚使其声誉资本遭受损失,因此网络成员采取机会主义行为的概率随惩罚力度的增大而减小。
(3)贴现因子大小。贴现因子会正向影响创业社会网络中的声誉效应[28]。创新网络中只要贴现因子足够大,考虑到当前违约的收益小于远期合作带来的收益,网络成员更有耐心和积极性建立并维持声誉,从而减少欺诈行为。
(4)企业创新网络特征。当声誉在较长链条中传播时,声誉信息可能是不准确的[29],因为随着网络关系群体的扩展和联结链条的加长,声誉信息传递的质量和惩罚的可置信性会呈衰减趋势。同时,如果企业创新网络聚集系数较高,意味着“朋友”的“朋友”彼此也是“朋友”的几率较大[30],致使声誉后期传播动力不足, 影响范围缩小[31]。
(5)企业创新网络成员特性。声誉只有在具备共同伦理与价值观的共同体内才具有价值,需要共同体内对机会主义具有同样的认知,否则声誉机制很有可能失效[32]。同时,网络成员的沟通能力障碍可能使其不能准确全面地将声誉信息传递给其他成员,导致声誉机制作用大打折扣。并且网络成员如果过度傲慢自信,也会使声誉机制问题更加复杂。
国内外学者在研究声誉理论时,主要在声誉信息理论与声誉交易理论两个方面提到声誉治理机会主义行为、推动建立长期稳定交易合作关系等内容[33]。因此本文在梳理国内外学者研究的基础上,从声誉传递机制与声誉交易机制两方面描述企业创新网络的声誉治理机制,在两大声誉机制的共同治理下,遏制企业创新网络中的机会主义行为与冲突,促进合作,实现创新网络的健康发展。
3.3.1 企业创新网络声誉传递机制
声誉信号是声誉传递的对象。企业创新网络中,声誉信号揭示了网络成员的合作信任度和意愿度,降低了网络成员行为的不确定性,提升了网络成员个体互动及整体协同有效性[31]。声誉机制不是网络组织的专有机制,但其在网络组织中比市场中更有效,因为信息技术的使用让声誉信号在网络中传播的成本更低,而复杂的网络联结关系也让声誉信号传达至所有成员成为可能,使得声誉披露上升成为可置信的威胁,促使网络博弈各方自愿采用一种具有信号传递效应的扰动策略来建立和维持声誉。在传递机制下,声誉成为“隐形的眼睛”,网络成员的不诚信行为会为其贴上不合作的信号标签,其他成员得以观察并监督其行为,可以拒绝与其合作[13]。由此可见,声誉传递效应显示了创新网络成员合作诚意、增加了惩罚的可置信度,提高了成员合作质量。
Zhang等[34]认为网络节点通过直接观察和节点之间的声誉传播来评估其它节点的声誉,并建立进化声誉模型研究声誉系统演化过程,以抵御网络成员自私行为,维护可接受的网络性能。刘宇等[26]指出声誉机制通过集群知识创新系统内的信息传递实现声誉的充分传播,强化声誉的治理约束作用,并使企业有更多可以选择的协同伙伴,减少知识同质化与路径锁定风险。谈毅等[12]基于新进入缺陷存在与否两种情境,探讨声誉信号形成机制,指出当中小高科技企业与创业投资机构合作时,创业投资机构的声誉等特征会影响利益相关者对其的价值判断,产生声誉信号,声誉信号传递会吸引更多社会资本跟投,正向影响网络结构嵌入程度。韩敬稳等[35]应用演化博弈论中单种群演化模型探讨治理机制时,指出结构嵌入程度越高的企业,相关信息传播扩散速度就越快,受到的事后惩罚也越大。赵雷、柴国荣、宗胜亮(2017)基于动态网络演化视角构建动态仿真模型,指出声誉信息会影响新节点与网络已有节点开展合作的策略选择,进而影响合作联结的建立和合作网络的扩大,并从去边率和去点率探讨违信行为在创新合作网络中的扩散机制。
3.3.2 企业创新网络声誉交易机制
声誉交易机制的前提是将声誉看作一种有价值的无形资产,即声誉资本。声誉的价值等于未来合作的损失减去违约所得的短期价值,若未来长期合作收益大于短暂违约所得,考虑到失去未来合作利益的可能性,包含潜在机会主义行为的交易仍然可以持续进行。因此声誉资本是企业创新网络成员合作的基础,随着合作次数的增加得以积累,构成声誉租金,具有抵押物性质,维系着网络成员的长期合作关系。如果声誉资本受到机会主义行为的破坏,将以乘数方式锐减,所以声誉交易机制强化了声誉资本作为一种承诺机制规避机会主义行为的效用。
Kreps[36]在无名氏定理的基础上,运用重复博弈模型对声誉的交易问题进行研究,阐述了企业声誉是如何成为一种可交易的无形资产的,但其研究存在两大缺陷:均衡中博弈次数要求无限长,以及均衡的多重性。Tadelis[37]引入逆向选择问题,通过将企业名称的价值与企业服务价格联系起来构建一般均衡分析模型,解决了Kreps理论缺陷,并基于声誉的可交易性,明确了声誉建立效益与声誉维持效应。金潇明等[38]分析了非对称信息条件下的集群企业合作声誉模型,指出在合作期内集群企业成员即使不合作,也会在自己任期结束前一直采取合作策略以实现自身效用最大化,同时建立起集群企业合作声誉激励机制:制度信任与个人信任的互动机制、合作监督与约束机制、中介服务合作协调机制等。俞舟(2014)基于KMRW声誉模型的扩展构建产学研联盟中的产方得益函数,研究产与学研双方在长期合作过程中的动态博弈,指出在一定预期贴现率下,声誉激励产方进行合作,产方声誉租金随着合作期限的延长而不断增加,进而越有动力开展合作。
总之,在企业创新网络声誉传递机制与声誉交易机制治理下,创新网络成员根据网络中传递的声誉信号,寻求与好声誉的成员建立合作关系,并对出现机会主义行为的网络成员进行惩罚(如拒绝与其合作,并通过举荐效应使其失去与其他成员合作的可能等)。声誉传播机制推动声誉交易机制的建立,在合作交易过程中,好声誉会产生光环效应,带来长期合作收益,同时抑制机会主义行为。声誉传递机制带来的惩罚威胁以及声誉交易机制带来的声誉租金激励为网络成员积极维持声誉价值提供巨大的动力。同时声誉是不断波动变化的,它的作用需要不断强化,如果企业未能呈现与以往一致的业绩,那么上一时期形成的声誉就会衰减与消失[12]。因此,企业创新网络成员为了维持其声誉优势,只有遏制自身的机会主义倾向,树立良好的声誉形象,与其他成员建立和谐的交易合作关系,才能使其好声誉信号得到不断补偿与强化,由此实现声誉对企业创新网络的治理。
声誉治理机制对企业创新网络绩效产生的积极影响表现为3个方面:首先,声誉机制能够约束成员违约行为,建立良好的关系资本[25],保证整个创新网络协同运作,并强化知识交流,提高成员的创新力和竞争力(曲怡颖、甄杰、任浩,2012 );其次,声誉机制有利于聚集网络中的各种资源,减少交易费用,实现规模经济,提高运作效率,为提高创新绩效营造良好的环境;最后,声誉机制可以推动网络集体声誉形成,集体声誉的强大影响力对网络成员产生更加积极的外在声誉效应,从而提升整个创新网络及内部成员的核心竞争优势。目前学者们已经基于不同研究对象,采用不同方法,从不同角度进行了相关研究。
卢福财等[31]以网络组织为研究对象,采用博弈论方法,从网络组织成员之间合作博弈关系的角度,构建了一个单边非完全信息动态博弈的声誉模型,指出在声誉效应的激励机制下,成员间合作是有效率的。高艳慧等(2012)以企业联盟为研究对象,采用实验研究方法,并结合囚徒困境模型,从机制融合角度,指出声誉机制、监督机制和学习机制三者结合更有助于约束联盟成员的机会主义行为。曲怡颖[44]以创新集群为研究对象,采用实证研究方法,从知识能力角度,分析创新集群内声誉对企业间合作活动的协调作用,指出声誉对知识生产和知识转移能力有直接正向作用,对创新绩效有间接正向作用。余维新[14]以企业创新网络为研究对象,采用实证研究方法,从知识互动视角,证明声誉作为非正式治理方式有助于组织间知识转移、共享与整合,而知识转移、共享与整合有利于提升企业创新网络创新绩效。Hoelz等[39]以战略联盟为研究对象,利用一个基于插图技术探索性的定性方法,明确了联盟合作伙伴声誉、组织间信任和联盟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总体而言,在研究方法上,博弈模型侧重于分析声誉如何减少网络中的机会主义行为以维持网络的稳定性,进而提升绩效。而实证研究侧重于描述声誉如何推动创新网络成员间的信任与合作以实现知识互动,进而提升创新绩效。
回顾国内外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研究成果,学者们从多角度、采用多方法对企业创新网络声誉的内涵及特征、声誉治理动因、声誉治理机制,以及声誉治理绩效等内容进行了广泛研究。然而现有研究仍存在一些关键领域和焦点问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
(1)未能系统研究不同企业创新网络状态下的声誉治理问题。国内外学者对企业创新声誉治理的相关研究涉及创新网络[13,14]、产业集群[20,26]、创业投资网络[12]、产学研联盟[43]和创新集群[44]等网络形态,指出声誉治理有利于减少机会主义行为、改善合作关系、提升网络绩效,但是当前研究只是分析某一种网络状态下的声誉治理问题。依据创新相关理论,创新可以进行不同的分类,例如基于二元创新分为探索式创新与开发式创新;基于创新水平分为渐进性创新与突破性创新;基于表现形式分为技术创新、知识创新、服务创新等。不同创新类型可能形成不同的企业创新网络,而现有研究未能突出这些不同创新网络特征状态下声誉治理内容与治理侧重点的差异。
(2)未能有针对性地分析中国本土化情境对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影响。中国是一个“关系取向”的社会,广泛的关系嵌入使本土网络组织呈现出明显的地域性特征,导致声誉治理可能带有浓厚的情感色彩。当前仅有少量研究指出声誉会影响本土网络组织成员的自我定位,成员的差序定位格局形成网络内新旧有别、大小各异的非正式等级秩序,进而实现网络稳定[18],以及中国战略经营网络的宏观制度控制和制度信任比较低,而社会声誉控制和特征信任比较高[40]。总体而言,国内关于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研究缺乏对创新网络本土化特征的把握,且对本土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研究趋同于西方,掩盖了本土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真实而独特的作用过程。
(3)未能凸显企业创新网络的网络特性对声誉治理的作用。企业创新网络成员节点数量大且特征多样,创新网络呈现出多变的强弱联结和复杂的结构洞关系,这些网络特性使得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研究内容变得错综复杂,而学者们在研究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时,较少关注这些网络特性对声誉治理的影响。当前虽有研究基于网络嵌入视角构建包含声誉的网络治理机制[14,18],但在这些研究中声誉只是作为一种非正式治理手段被简单提及,并未作深入剖析。也有部分研究认为网络中企业间的平均路径长会对声誉传染效应产生影响[41],但这些研究并未对企业创新网络的网络特性如何影响声誉治理方式、治理过程与治理效果等作出进一步深入的探讨,而且主要从网络组织的角度研究声誉,并未涉及企业创新网络的创新特性。
(4)未能实现研究方法与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研究内容更深入的契合。目前,国内外关于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研究主要采用规范式理论研究、博弈模型推导[31,40],部分采用实证研究[44],少量采用多案例研究[12]、实验经济学研究[45]。这些方法通过理论推演、博弈推导、实验检验和案例分析等,论证企业创新网络声誉与约束机会主义行为、改善合作关系、提升网络绩效之间的逻辑关系。但仍然存在一些问题,例如在采用博弈论建立创新网络声誉模型时,大多数学者构建的是两个企业之间,产与学研之间的双主体博弈模型,但企业创新网络是一个多主体合作网络,而当前基于企业创新网络多主体之间博弈行为探讨声誉治理的研究并不多见。就实证研究而言,极少有学者将网络结构特性纳入到声誉与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分析中,缺乏对企业创新网络结构特性如何影响声誉治理的深入研究。
随着市场竞争加剧,以及产品、技术生命周期的缩短,协同开放式的创新极大地拓展了企业创新网络的内涵与外延。相较于早期企业网络、网络组织的概念,企业创新网络突破了原有网络的边界,企业之间的创新合作关系由简单的线性式合作发展到交互式合作再发展到协同互动的开放式合作。企业创新网络呈现的各式状态、本土化特征、复杂多变的网络特性,以及创新主体多元化特质等为其声誉治理带来了新的挑战,未来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1)对比分析不同类型、不同层级企业创新网络的声誉治理问题。依据不同分类标准,未来研究可以对比基于不同创新网络类型的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目标、治理内容、治理机制以及作用机理等方面的差异。同时,考虑到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实质是进行制度设计,而基于嵌套网络的特点决定了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多层次性[42],因此声誉治理这一制度设计必然涉及网络中的所有成员(点)、成员之间的关系(线)和网络整体(面),所以未来可以尝试基于点—线—面(企业层级—二元层级—网络层级)的多层级创新网络结构,从顶层设计视角,探讨在整体协议构架与网络情景下,声誉如何通过纵、横两个维度的立体逻辑关系实现多层级企业创新网络的协同有效治理,如何构建系统化、整体化的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路径、结构和机制等。
(2)深入探讨中国式情境下企业创新网络的声誉治理内容。中国本土网络组织的形成与运行依赖于“中国式关系”,这种关系以血缘、亲缘、地缘和学缘为纽带[19]。中国本土化的企业创新网络受到这种“中国式关系”的影响,可能体现出一定程度的封闭性、自组织性等。因此,在研究中国本土化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时,有必要结合中国式情境,分析中国式关系对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影响。例如分析中国情境下影响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社会情景因素,研究声誉在本土化企业创新网络形成及其治理过程中的运作机理,讨论声誉治理如何影响本土化企业创新网络成员的差序格局,以及在差序格局下如何建立中国本土化的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机制与治理模式,并探索中西方创新网络声誉治理在具体行为规范与治理路径上有何不同等。
(3)系统研究企业创新网络的网络特性对声誉治理的影响。企业创新网络的本质在于创新,创新源多元分散分布使得企业创新网络的网络特性更加复杂多变。未来研究可以结合创新理论和社会网络理论,研究企业创新网络的创新节点、联结强度、网络密度、中心度和结构洞等特性是否会对声誉治理产生影响,如何对声誉治理产生影响,具体产生何种影响等。进一步基于网络嵌入视角,从关系、结构、认知和文化等方面系统研究企业创新网络的声誉治理问题。此外,基于网络嵌入的非正式治理手段除了声誉之外,还涉及宏观文化、限制性进入、集体惩罚等[1],未来可以研究这些非正式治理手段对企业创新网络治理的区别与联系,以及相较于其它非正式治理手段,声誉对企业创新网络的治理表现出哪些特点,其治理机理与机制有何不同等。
(4)进一步优化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研究方法。企业创新网络是一个涉及企业、大学、科研院所、供应商、客户、政府和中介机构等众多主体的复杂网络,因此未来研究可以从小世界网络、无标度网络等复杂网络角度,通过模拟实验、系统仿真等,搭建多主体创新系统网络拓扑结构,构建基于复杂网络的动态声誉模型,分析多主体之间的博弈行为,进一步探究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影响因素,明晰声誉治理在企业创新网络中的价值实现路径、模式和机理等,探索声誉治理对企业创新网络运行、结构和绩效等的影响。此外,在实证研究方面,可以将网络位置、联结强度、网络密度等要素纳入到企业创新网络声誉与创新绩效关系的研究中,进一步分析企业创新网络特征对声誉治理绩效的作用。
(5)重点关注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边界问题。企业创新网络声誉治理边界是网络组织运作管理的对象和范围,是对构成网络组织诸节点协同运作领域的界定。目前开放式创新已经成为企业创新网络的一种主流创新模式,而对于开放式创新网络而言,网络成员间的地理、知识,甚至企业边界的模糊不清,致使其声誉治理边界的界定更为困难。未来应该关注如何有效界定开放式创新网络声誉治理的对象及范围,例如从节点职能、节点责任以及治理活动的范围与程度等方面研究声誉治理的边界。同时,在全球化背景下,跨网络学习成为突破网络边界“锁定”的关键,而网络声誉是网络内成员开展跨网络学习的动因之一[43],网络声誉如何推动网络节点跨越原有创新网络的组织边界、知识边界和地理边界等实现与其它创新网络的交互学习以提升创新绩效也值得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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