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经济发展下滑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巨大压力，尽快掌握核心技术、提高竞争能力成为中国企业的当务之急。但是,面对正式制度欠缺、资源获取困难等现状，政治关联成为很多企业寻求政府创新支持的直接路径[1]。在政治关联帮助下，尤其是民营企业获得了更多资源支持和产权保护，但却凸显出在中国关系主导型社会和威权政治模式下,政治权力与企业的结合导致寻租行为盛行与社会效率下降[2],由此造成社会资源配置扭曲，严重影响企业创新效率提高。
随着中国市场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与企业创新相关的正式制度逐渐代替非正式制度[3]。现实中，通过聘任现任或离任政府官员担任高管是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主要途径。2013年10月19日，中组部颁布了《关于进一步规范党政领导干部在企业兼职(任职)问题的意见》(简称中组部“18号文”)，进一步严格限制党政官员到企业兼职，随后一年造成数以千计的官员独立董事辞职，这引起学术界广泛关注。醋卫华[4]、叶青等[5]和邓晓飞等[6]研究发现，市场对独立董事辞职具有显著的负向反应，从而肯定了独立董事在中国企业治理实践中的积极作用。罗进辉等[7]在收集790起独立董事辞职公告后，用事件研究法探索发现投资者对官员独立董事辞职表现出积极的市场反应。以上研究表明，官员独立董事对企业的作用主要是依靠政治影响力获取资源，而不是起到更好的监督和咨询作用[5]。除此之外，林卉等[8]认为，市场并未对官员独立董事因为中组部“18号文”辞职而产生明显反应。
实际上，官员独立董事辞职代表的是企业政治关联丧失或断损，这一现象带给企业的经济后果早已引起国外学者广泛关注。Fisman[9]研究发现，印尼前总统苏哈托身体健康状况恶化时，具有较强政治关联的企业股票收益率表现更差。Ramalho[10]研究发现，与巴西前总统Collor家族关联的企业市场价值在被弹劾时下降了2%～9%。Faccio & Parsley[11]通过研究政治家猝死事件发现，总部设在猝死政客家乡的企业价值下降了1.7%，在此之后难以获得银行信贷支持，业绩也出现下滑。
根据目前研究，国内基于中组部“18号文”带给企业短期经济后果的研究存在争议，国外研究则一致认为政治关联丧失将给企业带来不利的经济后果。首先，现有研究并未对政治关联丧失和政治关联断损两个概念进行区分。就官员独立董事辞职而言，虽然其意味着企业政治关系遭受损失，但并不代表企业完全丧失政治关联，其他董事或高管依然可能存在政治关联。因此，本研究认为官员独立董事强制辞职这一现象应归结为政治关联断损。其次，政治关联断损势必影响企业资源获取，进而影响企业创新。因此，本研究以中组部“18号文”促使官员独立董事强制辞职事件为背景，运用双重差分模型实证研究政治关联断损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本研究不但丰富了该领域文献，而且对于进一步认识政治关联断损经济后果具有重要意义。
政治关联扭曲资源配置为人所诟病。本研究梳理相关文献发现，刘圻等[12]、谢家智等[13]、李诗田和邱伟年、任曙明等[14]、乐菲菲[15]等学者一致认为政治关联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消极影响。作为一种关系资源，政治关联对企业研发投入产生消极影响的路径之一在于其能够有效干预其它作用机制的发挥。杨风[16]发现，媒体治理作用强度与企业研发投资呈显著正向关系，但政治关联在其中起明显的反向调节作用。融资约束显然是制约企业研发投入的重要因素。谢家智等[13]研究发现，政治关联会增强融资约束对企业研发投资的负面影响。根据波特[17]假说，环境规制能够激励企业技术创新。但实证研究表明，企业能够通过政治关联手段规避环境规制压力，从而降低创新激励(何兴邦，2017)。中国政府为鼓励企业技术创新，提高研发积极性，推行税收优惠和财政补贴政策[18]，但政治关联却显著削弱税收政策和财政补贴对企业技术创新的激励作用[19-20]。
作为企业创新的终端体现，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绩效或效率的影响受到广泛关注。现有研究中，罗明新等[21]、张金涛等[22]实证研究发现，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负向影响。袁建国等[23]认为，政治资源具有诅咒效应，政治关联会阻碍企业创新，降低企业创新效率。政治关联负面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结论是其“掠夺之手”效用的充分体现。党力[24]结合中国反腐背景研究发现，反腐能够通过降低政治关联成本进而激励企业创新，并认为创新与政治关联对于企业来说可以相互替代。政治关联对创新资源的错配是导致企业创新效率低下的重要原因。陶厚永等[25]研究发现，企业凭借政治关联能够获得更多银行贷款，但不利于企业研发投资。李维安等(2016)发现，政治关联企业在获得相当数量的税收优惠后并未有效投入到创新活动中。余菲菲和钱超(2017)发现，政治关联程度越高，越不利于发挥政府科技补助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激励作用。这些研究结论再次证明了袁建国等[23]提出的政治关联促使企业过度投资、创新乏力的诅咒效应。
政治关联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负面影响的结论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政治关联断损有利于促进企业研发投入的观点。一方面，根据寻租理论，企业建立政治关联将产生寻租成本。经验证据表明，企业与政府建立的政治关联越强，需要付出的寻租成本也就越多[26]。“租金”增多可能对企业研发投入产生“挤占效应”。政治关联断损的出现减少了企业政治关联成本，有利于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另一方面，政治关联容易扭曲企业资源配置也是中国企业当前研发投入较低的重要原因。断损的出现减少了政治关联对于企业创新资源配置的负面干预，有利于提高企业创新资源使用效率，使更多资源投入到创新活动中。企业创新效率高低取决于投入产出比。官员独立董事辞职意味着企业拥有的政治资源受损，却有效削弱了政治资源诅咒效应，有利于企业增加研发投入但不利于企业获取对提高创新效率发挥关键作用的知识资源(陈嘉文等，2016)。即使在理论上研发投入增加能够促使企业获取更多创新产出，但是内部技术革新与经济利益变现均需要充足时间。政治关联断损对企业研发投入能够产生显著影响，但并不足以对企业创新效率产生足够影响。
着眼于政治关联影响创新的理论机制，现有研究发现研发投入在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间发挥有效的中介作用[27]。除此之外，贺小刚等[28]研究发现，政治关联促使企业将创新资源配置到破坏性活动中，进而遏制企业创新。彭红星和毛新述[29]认为，政治关联能够帮助企业获取很多创新资源，却不能有效促进企业研发投入，且加剧了员工冗余程度。虽然在科技创新中高投入不等于高产出，但经验证据表明，企业研发投入能够促进创新效率提升(李平等，2017)。对企业创新资源配置的负面干预是政治关联消极影响企业创新的重要环节。政治关联断损减少了其对企业创新资源配置的干预，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入，有助于强化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的正向关系。
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1a：政治关联断损有利于企业增加研发投入，但对企业创新效率无显著影响；
H1b：政治关联断损能够增强研发投入对创新效率的正向影响。
资源依赖理论认为，企业发展需要不断从外部获取资源。企业研发创新需要投入大量资源，这要求企业具有从外部环境获取资源的能力，这也是企业寻求政治关联的初衷之一。资源交换理论认为，构建政治关联的实质在于互换所需资源。但企业聘请的官员独立董事在政治影响力方面存在差异，这也使企业建立的政治关联存在异质性。高阶理论观点认为，高管人口统计学特征可以有效预测组织绩效[30]。企业建立的政治关联层级越高，接触到的政治资源越广，帮助企业创新获得的资源也就越多。官员独立董事具有的行政级别和任职机关等级是其政治影响力的重要体现，也是企业政治关联层级的体现。企业政治关联层级越高，企业创新对其依赖越强，能够获取的创新资源也就越多。进而可以推断，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越高，企业失去的政治影响力越大，越不利于企业获取更多创新资源，从而不利于企业增加研发投入。结合上文分析，政治关联断损同样无法在短时间内对企业创新效率产生足够影响，而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所以政治关联断损层级在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之间起负向调节作用。因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2a：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研发投入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关系，但与企业创新效率无明显相关性；
H2b：政治关联断损层级在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间起负向调节作用。
中组部“18号文”导致官员独立董事强制辞职，造成上市公司政治资源受损，但现有研究偏面地将此情形视为企业政治关联丧失。根据目前学术界依靠企业高管政治履历和政治背景确认政治关联的方法，官员独立董事辞职只能说明企业政治关系受损，但其他高管的政治关联并未受到影响。因此，本研究认为官员独立董事强制辞职这一现象应当归结为政治关联断损，可采用辞职官员独立董事人数占公司政治关联独立董事人数的比例衡量，比值越大，表明断损越严重。本研究设计了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这一指标，用于考察辞职官员独立董事政治级别带给企业创新的影响。通常意义上，官员行政等级决定了其政治影响力大小，但受到任职机关层级的影响。本研究用辞职官员独立董事任职机关层级与行政等级相乘结果表示官员独立董事政治等级，数值越大，代表企业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越高。机关层级分为中央、省、市、县、乡五级，由低到高依次赋值为1～5。根据中国规定的领导职务层次划分，即包括国家级正/副职、省部级正/副职、厅局级正/副职、县处级正/副职和乡科级正/副职五级，由低到高依次赋值1～10。然后，将两项赋值后的结果相乘作为衡量政治关联断损层级指标。
现有研究衡量企业创新效率的方法较多，使用专利数量与业绩指标比值形式能够较好地体现企业创新效率。因此，本研究使用专利申请数量与百万营业收入的比值衡量企业创新效率[22]，采用研发投资与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两项指标衡量企业研发投入[31]。考虑到业绩表现对企业研发的影响，采用研发投资与营业收入比值衡量企业研发投资。企业间人员规模差异较大，使用研发员工与总员工数比值衡量企业研发人员投入强度可以克服人员规模的干扰，使度量更加准确。
本研究选取资本密集度、财务杠杆、盈利能力、前十大股东持股比、市场化水平、董事人数、董事会活跃度、两职兼任8个可能影响企业研发创新的指标作为控制变量。资本密集度越高，越能为企业研发创新提供有利条件[32]。资产负债率较高会限制研发投入，不利于创新效率提高。股权集中度对企业创新具有显著影响[33]，因此本研究选取前十大股东持股比放入回归模型控制这一影响。市场化水平越高地区创新活动越活跃[34]，产品竞争越激烈，企业面临的技术创新压力越大，越能激励企业增加研发投入(李诗田等，2015)。公司治理水平对企业技术创新具有显著影响[35]，因此本研究控制董事会规模(徐金发等，2002)、董事会活跃度[36]、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兼任[37]3个对企业创新具有显著影响的公司治理指标。
本研究对政治关联断损的认定依据来源于中组部“18号文”导致的官员独立董事强制辞职，为考察这项政令的作用，设置ET为实验期虚拟变量。由于中组部“18号文”颁布时间为2013年10月19日，存在一定的落实阶段，在搜集辞职官员独立董事数据时以2014年为数据搜集期，因为这一年中出现了大量官员独立董事辞职现象，应当自2015年以后真正对企业创新产生显著影响。因此，将2015-2016作为实验期，ET赋值为1，2012-2014年为基期，赋值为0。在实证研究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创新效率关系时构建如下3个回归模型：
RDI=α0+α1PCB+α2PCBH+α3ET+α4PCB×ET+α5PCBH×ET+α6Control+α7Industry+ε
(1)
RDP=β0+β1PCB+β2PCBH+β3ET+β4PCB×ET+β5PCBH×ET+β6Control+β7Industry+ε
(2)
IE=κ0+κ1PCB+κ2PCBH+κ3ET+κ4PCB×ET+κ5PCBH×ET+κ6Control+κ7Industry+ε
(3)
其中，PCB×ET和PCBH×ET分别是政治关联断损和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实验期虚拟变量的交互项，Control为控制变量，Industry代表行业，用于控制行业效应。
表1 变量说明
变量名称简写 定义 创新效率IE专利申请数量/百万营业收入政治关联断损PCB辞职官员独立董事人数占公司政治关联独立董事人数的比例政治关联断损层级PCBH用辞职官员独立董事任职机关层级与行政等级相乘结果表示,数值越大,代表企业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越高研发投资RDI研发投资/营业收入研发人员投入强度RDP企业从事技术研发员工数量占员工总数的比例资本密集度CAP总资产/营业收入财务杠杆LEV资产负债率=总负债/总资产盈利能力ROA总资产净利润率前十大股东持股比CR10前十大股东持股占总股数的比例市场化水平MAR采用王小鲁、樊纲、余静文(2016)编著的各省份市场化指数董事会规模DIR当年董事人员数量董事会活跃度MT当年董事会开会次数两职兼任PT董事长与总经理同为一人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有学者认为，政治关联对研发投入的消极影响是导致创新水平较低的重要原因。因此，本研究构造如下模型，即在上述第三个模型中加入研发投入指标和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指标的交互项，检验政治关联断损是否在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间起显著调节作用。
IE=θ0+θ1PCB+θ2PCBH+θ3ET+θ4PCB×ET+θ5PCBH×ET+θ6RDI+θ7RDP+θ8RDI×ET+θ9RDP×ET+θ10PCB×RDI×ET+θ11PCB×RDP×ET+θ12PCBH×RDI×ET+θ13PCBH×RDP×ET+θ14Control+θ15Industry+ε
(4)
本研究以中组部“18号文”这项政令造成的官员独立董事辞职为研究背景，探索由此造成的企业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创新效率间的关系。为了更加准确地衡量这项政令的效果，采用双重差分法进行实证检验。有学者认为，国有企业的天然政治属性会影响政治关联效用的发挥。因此，本研究在进行实证检验时，将样本分为混合样本、国有企业样本和民营企业样本分别进行双重差分检验，以获得更加准确的研究结论。
本研究采用2012-2016年沪深A股剔除金融保险类和ST类公司后的上市公司相关数据，对除政治关联断损和两职兼任外的连续变量进行1%水平的winsorize缩尾处理。官员独立董事辞职数据通过手工收集，研发数据来源于Wind金融数据库，各省份市场化指数来源于王小鲁、樊纲、余静文等编著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6)》，其它数据均来源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
本研究统计样本量共12 181条，对企业创新效率、研发投资、研发人员投入强度、政治关联断损和层级5个主要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和Pearson相关性分析。沪深A股上市公司平均每申请一项专利投入的研发费用大概需要10.5万元的营业收入。受主营业务不同的影响，企业之间研发投资差距较大，研发人员所占比例平均为1/5。政治关联断损层级标准差较大，说明企业聘请的官员独立董事行政级别与任职政府机关层级存在较大差异，导致企业建立的政治关联高度不同。在Pearson相关性分析结果中，研发投资与企业创新效率显著正相关，研发人员投入强度、政治关联断损及层级与创新效率无显著关系。政治关联断损和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研发投资、研发人员投入强度均无显著相关性。随后，使用双重差分模型，结合中组部“18号文”的颁布，加入相关控制变量，检验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创新效率的关系。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与Pearson相关性分析结果
变量统计量均值标准差最小值最大值IERDIRDPPCBPCBHIE12 1810.1050.57505.2041RDI12 1810.3011.684014.8610.512***1RDP12 1810.2050.17500.8440.0050.0061PCB12 1810.0590.163010.0110.005-0.0051PCBH12 1812.3166.8650360.0100.0090.0010.886***1
注：***、**、*分别表示在1%、5%、10%水平上显著，下同
表3为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关系检验结果，其中第(1)、第(3)、第(5)列是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关系检验结果，第(2)、第(4)、第(6)列是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人员投入强度关系检验结果。在列(1)中，政治关联断损与实验期虚拟变量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中组部“18号文”导致的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对企业研发投资具有积极作用；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实验期虚拟变量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表明辞职官员独立董事政治级别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负面影响。区分企业性质后的第(3)、第(5)列中交互项系数均不显著，证明以上两个结论不受企业性质的影响。在3组检验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人员投入强度关系的结果中，交互项均不显著，表明由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对企业研发人员投入强度无显著影响。
表3 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入
变量混合样本(1)(2)国有企业样本(3)(4)民营企业样本(5)(6)PCB-0.314*-0.015-0.015 6-0.0130.091-0.015PCBH0.0070.000-0.0020.0000.0000.001ET-0.118***0.0010.1100.0060.045***-0.002PCB×ET0.501**-0.026-0.5950.010-0.284-0.043PCBH×ET-0.010*0.0000.0040.0000.0070.000ControlYesYesYesYesYesYesIndustryYesYesYesYesYesYes
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促进了企业研发投资，可以反推出政治关联对企业研发投资具有负向影响，这与政治关联扭曲创新资源配置的观点一致。政治关联断损使原本扭曲的创新资源重新回到正确配置轨道，这一经济规律同时佐证了中国企业寻求政治关联与创新能力建设相互替代发展这一论断。虽然较多研究支持政治关联扭曲资源配置的观点，但不可否认政治关联层级越高，企业获取的资源越多[38]。根据这一逻辑，在失去高层次政治关系情况下，企业可获取的用于创新的资源也相应减少，进而限制了企业研发投资。政治关联断损对研发人员投入强度无显著影响，说明当前中国企业创新投入依然以资金投入为主，提高创新效率的关键在于充分发挥研发投资使用价值。
表4 政治关联断损、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
变量混合样本(1)(2)国有企业样本(3)(4)民营企业样本(5)(6)PCB0.0480.1040.0970.0950.010-0.012PCBH0.000-0.0010.0050.005*0.0000.000ET0.0140.029**0.065-0.0160.0040.003PCB×ET-0.069-0.046-0.253-0.2010.022-0.006PCBH×ET0.0010.000-0.003-0.006-0.0000.000RDI0.174***0.233***0.253***RDP0.023-0.233*0.008RDI×ET0.0010.009-0.080***RDP×ET0.0310.2430.013PCB×RDI×ET-0.1411.773***0.494***PCB×RDP×ET-0.415-1.173-0.035PCBH×RDI×ET0.005-0.039**-0.007**PCBH×RDP×ET0.0060.036-0.001ControlYesYesYesYesYesYesIndustryYesYesYesYesYesYes
表4中第(1)、第(3)和(5)列是对政治关联断损与企业创新效率关系的检验结果，第(2)、第(4)和第(5)列是对调节作用的检验结果。政治关联断损、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实验期虚拟变量交互项系数均不显著，说明政治关联断损对企业创新效率无显著影响。研发投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研发投资与创新效率间具有正向关系。在区分企业性质后，国有企业样本和民营企业样本检验结果中政治关联断损、政治关联断损层级分别与研发投资交互项回归系数一致。政治关联断损与研发投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政治关联断损在研发投资与创新效率间起积极促进作用。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研发投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政治关联断损层级在研发投资与创新效率间起显著负向调节作用。在国有企业样本中，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与创新效率呈显著负向关系，说明国有企业科研人员较多反而不利于创新效率提高。3组样本检验结果中，政治关联断损两个指标与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交互项系数均不显著，表明政治关联断损无法显著调节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与创新效率的关系。
实证检验结果表明，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不会对企业创新效率产生直接显著影响，但却能够增强研发投资与创新效率间的正向关系，其关键在于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入。但是，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越高，对研发投入与创新效率间关系的削弱作用越强，主要是因为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企业研发投入具有负向关系。
通过对2012-2016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相关数据实证研究发现，中组部“18号文”导致的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能够显著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资，但对提高企业创新效率无显著作用，却能够增强研发投资对创新效率的正向作用。政治关联断损层级与企业研发投资间具有明显的负向关系，但对创新效率无显著影响，却对研发投资与创新效率间关系起显著负向调节作用。政治关联断损和断损层级对企业研发人员投入强度无显著影响，也不能显著调节企业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与创新效率间的关系。
研究结论揭示了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关键在于研发投入。辞职官员独立董事占政治关联独立董事比例越大，企业付出的政治关联成本越少，对创新投入的挤占效应越弱，越有助于削弱企业寻求政治关联的动机，激励企业增加创新投入。这一研究结论佐证了政治关联扭曲资源配置的观点以及政治关联与创新互为替代发展的基本论断。政治关联断损显著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资的同时，强化了研发投资与创新效率间的正向关系，但创新效率提升需要较快的内部技术革新速度和较短的技术转化变现时间，而官员独立董事辞职造成的政治关联断损对此不具备足够大的影响力，因此无法对企业创新效率产生显著影响。
政府官员等级越高，政治影响力越大，越能够帮助企业获取更多创新资源，越能激励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因此，企业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越高，越不利于企业获取更多创新资源，进而限制了企业增加研发投入，而研发投入减少直接导致企业创新效率下降。政治关联断损与断损层级对研发投入存在反向影响，主要是因为两者代表的含义不同。政治关联断损用于衡量企业政治关系损失强度，损失强度越大，付出的寻租费用越少，对企业研发投入资金的激励作用越大，越能够对研发投资产生正向影响。政治关联断损层级衡量企业政治关系损失高度，损失级别越高，意味着企业丧失的政治影响力越大，越不利于企业获取更多创新资源，进而限制企业研发投资。
当前，中国企业研发活动以资金投入活动为主，研发投入是影响企业创新效率的直接因素。企业提高创新效率的关键在于增加研发投入。政治关联产生的“租金”主要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排挤效应”，而研发人员是企业科技创新的核心力量，在当前中国企业家普遍重视创新的情况下，创新人才建设至关重要。政治关联断损和断损层级不足以对企业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产生显著影响，进而也无法显著影响研发人员投入强度与创新效率间的关系。
企业寻求政治关联的根源在于转型经济背景下制度建设不足和资源分配低效。尽管政治关联一度被认为是有效的非正式制度的替代机制，但政治关联的存在通常伴随着腐败、资源扭曲等危害经济发展的现象。中组部“18号文”不仅是一项规范党政官员企业任职的文件，而且对完善中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制度，减少政府对企业经济的隐性干预具有重要意义。在此背景下，政府应进一步加强企业创新激励和扶持。首先，应继续完善创新激励制度，加强对企业的产权保护和转型引导，营造积极公平的创新环境；其次，搭建产学研创新平台，协调社会多主体优势互补；再次，加强对科技型企业的资源支持，实现创新资源的精准流动，提高创新资源使用效率，进一步提升企业创新效率。
在中国目前发展情境下，依靠政治关联能够获取更多稀缺的发展资源。但随着市场化程度的不断提高，法律制度建设不断完善，政治关联断损甚至丧失已是不可避免的发展趋势。在此情形下，企业寻求政治关联动机被削弱。现实情况是，面对经济发展放缓及产业升级压力加大，政治关联资源效应并非企业发展可以依靠的长久之计。唯有重视企业自身创新能力建设，增加研发投入，不断实现技术革新，提高技术创新效率，才能增强自身生存能力，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始终占据一席之地，进而实现长久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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