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影响
——兼论产品市场竞争与期望绩效反馈效果的调节效应

李 健,邵 丹,潘 镇

(南京师范大学 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摘 要:创新活动具有较高调整成本,因而保证创新可持续性对中国企业发展意义重大。以2006-2014年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为样本,分析了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影响,并考虑了产品市场竞争和期望绩效反馈的情境效应。实证结果显示: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具有负向影响;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作用越强;当企业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时,产品市场竞争的负向调节作用更为显著;然而,在实际绩效高于期望绩效的情况下,产品市场竞争的负向调节作用被减弱。

关键词:总经理继任;创新可持续性;产品市场竞争;期望绩效反馈

0 引言

企业是国家创新发展的主体,其创新活动具有的周期长、高信息不对称、产出不确定等特征决定了其具有较高调整成本[1-2],任何中断都会导致企业损失[1-3]。因此,维持持续创新是企业的重要任务。基于此,本文尝试寻找影响创新可持续性[2]的新因素,并进一步探讨在不同情境效应下该影响的差异性。

目前,国内外学者主要从两个方面对创新可持续性进行研究。一方面是对影响创新可持续性因素的研究,分为内外因素两个部分,内部因素主要包括创新人员是否留任、创新投入的持续性、企业经营年限、人均资本比率、企业规模、高管薪酬的激励作用[1,4-7],外部因素则主要包括社会体制环境、互动协作环境和法律法规支撑力度等[4];另一方面是对创新可持续性平滑机制的研究,主要包括股权融资、企业储蓄、企业营运资本、银行贷款、现金持有和组织冗余对企业创新持续性投资的平滑作用[2,8-11]

经营权与所有权分离使得总经理成为中国企业权力中心的重要人物,他们肩负着制定企业战略的重大责任,总经理的特殊地位决定了总经理继任在企业中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12],对企业战略有着直接影响(刘鑫,2014)。企业创新活动商业化过程时间较长,需要资金等资源的持续投入,且创新产出具有很大不确定性,导致了创新收益的高风险性。总经理继任是否会对企业持续创新产生影响,仍然是创新持续性研究尚未涉及的问题。

本文研究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首先,提供了新的创新可持续性影响因素。本文尝试探讨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影响,为创新可持续性研究提供了新视角;其次,开展了产品市场竞争的情境效应分析。产品市场竞争作为企业外部治理机制之一,通过减弱企业内部控制、降低企业创新能力和对总经理进行筛选等,促使继任总经理选择短期资源配置。因此,本文尝试讨论了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关系的情境效应;最后,开展了期望绩效反馈效果的情境效应分析。企业行为理论表明,企业实际绩效与期望绩效之间的差距影响了高管决策[13]。因此,在研究产品市场竞争情境效应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加入期望绩效反馈效果情境变量进行系统分析。

1 研究假设

1.1 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

根据委托代理理论,企业经营者在很大程度上会因为追求自身利益而损害企业所有者的利益。换言之,经营者的个人动机和偏好会影响其经营决策。那么,在总经理继任的特定情境下,新继任总经理对于持续创新将会具有怎样的动机和偏好呢?

继任总经理的上任并不意味着总经理变更事件的结束,研究表明,近年来,新继任总经理被解聘的频率显著上升[14],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首先,在总经理甄选活动中,一方面,竞聘者为了留任企业,可能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导致董事会进行错误的甄选,留下与企业需求不一致的继任总经理;另一方面,根据人力资本理论,与企业任职相关的人力资本难以跨公司传递,继任总经理在上一家企业所获得的成功不一定适用于新企业[15]。因此,出于审慎的职业要求和对企业负责的职业态度,并减少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损失,企业董事会必然会在继任总经理上任后对其进行严格的考核,一旦董事会认为继任总经理的能力不足以支持企业的战略发展,很可能会使其在短期内离任;其次,根据社会政治理论,新上任的总经理缺乏权力基础,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企业内部利益相关者(董事会、高层管理人员、下属和员工等)的信任与认同。在此情况下,新继任总经理面临巨大的离任压力。

面对严格的监督和巨大的离任压力,基于经理人防御理论和经理人对自身职业生涯的考虑,本文认为,继任总经理更有可能为降低离任机率而追求短期经营绩效,减弱或终止对企业创新的持续投资。

(1)经理人防御理论认为,总经理为维护岗位安全,保证自身利益最大化,会在企业内部建立防御机制[16]。对于新继任总经理而言,短期内离职损失巨大:①短期内离任意味着高昂的工作转移成本,这种工作转移成本体现在:内部竞聘者为获得董事会认可而提升与该岗位相匹配的能力所花费的大量时间,以及外部竞聘者为了该岗位必须放弃的其它企业提供的岗位与薪酬;②短期内离任会给行业内其它企业留下该经理人代理能力差的信号,有损其名誉。此外,即使任命为其提供了一部分合法权,但是为获得相应权力,继任总经理还必须得到企业利益相关者的信任与认可。另外,企业董事会通过经营绩效判断总经理的能力,会导致总经理对业绩强烈关注。因此,为了向董事会释放具有领导能力的信号并获得信任,避免短期内被解聘,新上任总经理必然有强烈动机建立经理人防御,力争在短期内使企业获得显著业绩提升。面对有限的时间与企业资源,抱有“速胜”决心的继任总经理势必会选择见效快、时间短的盈利项目。而创新活动一方面具有商业化时间长与不确定性高的特征[1],难以在短期内促进企业绩效的提高,另一方面会使企业短期财务状况变得糟糕[17]。因此,继任总经理更有可能减少对创新活动的资金投入,从而不利于维持企业创新可持续性。

(2)继任总经理对职业生涯的关注会导致短期投资,以及对创新资金投入的减少。经理人市场根据企业绩效判断经理人的经营能力,这种判断会影响经理人未来的收入与职业生涯。Gilson[18]研究表明,短期内被解聘的高管离任后长期处于事业低潮期,不能在其它企业担任要职。面临这种情况,经理人很可能为了提高自身收入和职业声誉,过分注重企业短期收入。经理人职业生涯分为初期、中期和晚期3个时期,总经理继任处于职业生涯的初期,继任总经理刚刚上任,除了企业短期业绩,企业董事和外界无法凭借其它方法衡量其能力。此时,继任总经理急于提高企业绩效,证明自身价值,为职业生涯奠定良好的基础,会选择见效快、不确定性低的短期项目进行投资,而不愿意选择见效慢、不确定性和风险性较高的研发投资。因此,总经理继任不利于维持创新可持续性。

基于以上讨论,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总经理继任对企业创新可持续性具有负向影响。

1.2 产品市场竞争的情境效应

产品市场竞争作为影响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外部环境之一,20世纪80年代起,开始受到经济学家的关注。因此,本文认为,有必要探讨在产品市场竞争情境下,总经理继任与企业创新可持续性的关系是否存在差异。

(1)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不利于企业内部控制。企业内部控制是一种用于防范和避免非我和反我,促进利我和自我的系统化制度。然而,内部控制涉及到企业内部多方面的利益,董事会对其推进工作存在阻力(周婷婷,2014)。而当产品市场竞争激烈时,企业外部面临的经营和生存危机会增加其对生存状况的担忧,抑制其对内部控制建设的热情,董事会建设内部控制的工作将进一步受到“阻力”。此时,董事们倾向于将资源用于维持企业生存,而不会用于内部建设,继任总经理有机会增加短期投资,从而不利于维持创新可持续性。

(2)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会降低企业的创新意愿。一方面,从企业角度来看,在高度竞争的产品市场中,为降低成本,提高生存能力,企业可能通过模仿、剽窃和引进式创新等手段获取竞争对手的创新技术,产品同质化程度严重。因此,创新投入可能无法收到预期回报,企业盈利空间缩水。为了扩大销售,增加市场份额,企业倾向于进行价格战和分散利用企业资产,如加大产品促销等[11]。此时,企业经理人考虑到收入安全和职业前景,会在原有短期投资的基础上,将更多企业资源用于见效快、可见度高的短期项目。另一方面,从行业角度来看,竞争激烈的行业一般进入壁垒较低,竞争对手众多,企业面临的经营风险很高。此时,继任总经理为了给企业所有者留下能力强的印象,并在短期内提高绩效,降低离任风险,会增加对见效快项目的资源配置,以求迅速摆脱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但这种行为往往会导致企业用于创新项目的资金匮乏,使创新持续性降低。

(3)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有利于对继任总经理进行筛选。产品市场竞争作为公司治理机制的重要内容,可以对新任总经理进行筛选。在新任总经理继任初期,企业董事会对其进行监督与管控,当董事会发现新任经理能力与企业预期不符时,可能会对其进行解聘,以免造成重大损失[19]。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表示市场中的竞争主体越多。此处,本文暗含了一种假设:经理人市场包括在产品市场中,经理人市场中竞争主体的增加意味着企业董事会对继任总经理的选择范围变宽,继任总经理在企业内的表现稍有闪失,就会被下一任总经理所取代。因此,为了避免被取代,新任总经理更有可能对短期项目增加投资,扩大企业市场份额,制造能力与企业需求相匹配的表象,以提高留任企业的机率。

基于以上讨论,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之间的负向关系越强。

1.3 期望绩效反馈与产品市场竞争的联合情境效应

企业行为理论提出,可从绩效偏差反馈,即实际绩效与期望绩效的差距来分析企业行为。当企业绩效未能达到管理者的目标期望水平,即企业实际绩效处于期望绩效落差状态时,管理者会对该结果进行“归因”,即寻找绩效出现问题的原因,然后采取相应的行动来提高绩效水平[20]。根据委托代理理论,企业两权分离,掌握经营权的经理人和拥有所有权的股东同样关心企业的经营状况,但是当企业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水平时,两者的反应不同。

(1)经理人作为企业的代理者,面对企业绩效不佳的情况,倾向于将原因归结于企业外部环境,而非从自身寻找原因。承诺升级效应证实了这种说法:在企业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的状况下,经理人一般不愿意承认该结果是基于自己决策失误而导致的(姜付秀,2009),从而更愿意对原有投资项目增加资金。在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下,由于企业内部控制减弱、高管层创新意愿降低以及竞争对手增加所带来的危机感,继任总经理倾向于投资短期项目而非创新活动。因而,当企业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水平时,基于承诺升级效应,继任总经理更倾向于对原有短期项目追加资金等支持,从而进一步占有企业有限的资源,不利于维持创新可持续性。

(2)董事会对企业绩效的期望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总经理继任,他们在考虑是否解聘现任总经理时,会考虑企业实际绩效与期望绩效之间的差距[21]。当企业存在期望落差时,新任总经理表面上发出“能力不足”的信号,而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会增加企业破产清算的可能性,引起利益相关者不安,很可能导致董事会解聘该继任总经理。为了获得董事会的信任及基础权力,并进一步为职业生涯后期发展争取时间和奠定基础,新任总经理很可能继续增加短期资源配置力度,以期在短期内获得企业绩效的大幅度提升,从而不能持续创新。

(3)从企业股东的角度考虑,当经营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时,股东倾向于将不利结果归因于企业经理人而非外界环境。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增加了企业的经营风险和财务风险,当企业期望绩效再次处于落差状态时,企业报表表现糟糕,关注企业报表的股东不愿意让经理人增加投资,认为追加投资只会让企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22]。其主要考虑到研发投资增加了当期费用,抑制了企业短期绩效的增长。这样,为了迎合股东的意愿,增加留任企业的筹码,新继任总经理愿意减少研发投资以美化报表,从而不利于维持创新可持续性。

由以上分析可知:当面临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同时企业绩效又处于落差状态时,继任总经理为了在短期内迅速提升企业业绩,倾向于增加见效快、可见度高的短期项目投入,进一步减少不确定性高且见效慢的研发投资,从而不利于维持企业创新可持续性。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当企业处于期望绩效落差状态时,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更容易增强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关系。

2 回归模型与变量说明

为了验证本文假设H1,即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影响,本文建立了回归方程(1):

(1)

其中,下标i代表企业,t代表时间;μi表示个体特质效应,其不随时间而变化;ηt表示时间效应,其不随个体变化而变化;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Innovi,t代表企业创新可持续性,作为被解释变量。鞠晓生等[2]提出,企业无形资产与创新活动关系紧密,且企业的创新投入不单单为R&D支出,还包括新技术的引进消化吸收等,相比而言,无形资产更能代表企业的创新活动,能更好地衡量企业的创新投入。因此,本文被解释变量创新可持续性采用无形资产的增量来测量[2]。同时,考虑到时滞影响,若继任总经理的继任公告发布在一年中的4月之前,则取当年无形资产与前一年无形资产的差额作为被解释变量;若继任总经理的继任公告发布于一年中的4月及4月以后,则取未来一年无形资产与当年无形资产的差额作为被解释变量(刘鑫,2015)。ZJL_newi,t表示总经理继任,为本文解释变量。借鉴刘鑫和薛有志(2015)的研究,本文认为,发生总经理继任时,ZJL_newi,t=1;未发生继任时,ZJL_newi,t =0。根据假设H1,若总经理发生继任,本文预期的β2系数显著为负。

此外,本文参照已有研究,加入如下控制变量:①销售收入与企业总资产的比值(SKi,t)。销售收入由营业收入替代。基于新古典模型,Abel和Blanchard(1986)提出了销售加速模型,认为销售收入是影响创新投资的重要因素。本文借鉴李健等[11]的研究,将销售收入与企业总资产的比值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方程;②企业负债(Debti,t)。负债影响企业融资,从而进一步影响研发投入。本文以长期借款与短期借款之和衡量企业负债;③企业年龄(Agei,t)。一般认为,年轻企业在创新上更具有动力。本文使用样本年份减去企业注册日期衡量企业年龄;④现金流(CFi,t)。一般认为,企业内部现金流具有影响企业后续投资和应对资金短缺的能力,因而本文将现金流引入作为控制变量,由每股经营现金流与总股数的乘积项衡量;⑤企业投资机会(TQi,t)。参照王山慧[23]等的做法,采用托宾Q值控制企业投资机会。

为了验证假设H2,本文建立回归方程(2)检验产品市场竞争的情境效应:

(2)

其中,PCi,t(Product competition)表示产品市场竞争,其余变量的含义与回归方程(1)相同。使用ZJL_newi,t与标准化后的PCi,t的乘积项表示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的情境效应。

本文借鉴姜付秀等(2008)的做法,用应收账款周转率解释产品市场竞争。姜付秀等(2008)提出,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企业应收账款周转率越低。为了便于说明,本文取应收账款周转率的倒数作为产品市场竞争的测量指标,即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应收账款周转率越高。此外,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采用ZJL_newi,t和标准化后的PCi,t的乘积项来测量,以代表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与企业创新可持续性关系的影响。根据假设H2,若产品市场竞争的情境效应存在,则回归方程(2)中的β9显著为负。

为了验证假设H3,本文建立回归方程(3)、(4)检验在期望绩效反馈效果的情境效应的基础上,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和创新可持续性关系的调节作用:

(3)

(4)

其中,I1i,tI2i,t分别表示期望绩效反馈效果的两个维度:期望落差和期望顺差。借鉴王菁等(2014)的做法,本文采用实际绩效与期望绩效间的差距(Pi,t-Ai,t)来测量期望绩效反馈效果。Pi,t表示企业实际绩效值,通过总资产回报率(ROA)测量,Ai,t表示期望绩效值,根据社会和历史期望绩效值综合计算得到。本文期望绩效Ai,t的计算公式为Ait=α1*HAi,t+(1-α1)SAi,t。其中,i表示企业,HAi,t表示期望绩效,采用t-1年企业iROA衡量;SAi,t是指在整个行业内,排除本企业i之外的其它所有企业在第t年的ROA均值;α1表示介于0~1之间的权重,权重赋值以0.1进行递增赋值,选择“Log-likelihood”最大值的α1,本文以0.5对α1赋值。(Pi,t-Ai,t)表示企业实际绩效Pi,t和企业期望绩效Ai,t之差,若两者之差小于0,则认为企业i在第t年的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处于期望落差的状态;反之,则认为实际绩效高于期望绩效,处于期望顺差状态。最后,设置虚拟变量I1i,tI2i,t,当企业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时,I1i,t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当企业实际绩效高于期望绩效时,I2i,t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根据假设H3,β11的系数应显著为负。

为了防止面板数据中可能出现的非线性关系、非平稳序列等计量问题,本文参照姜付秀等(2008)的做法,对以上方程除虚拟变量之外的所有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

3 研究设计与实证结果

3.1 研究样本与描述统计

本文选取的研究对象为上市A股制造业公司,研究的时间跨度为2006-2014年。对搜集到的数据进行整理后,又进行了如下处理:①删除B股和H股公司,因为这些公司会受到境内外双重监管,与A股上市公司有所区别;②剔除在2006-2014年间曾被ST或PT的公司;③使用winsorize方法,在1%水平上对样本中的所有连续变量进行缩尾处理。对所有数据进行筛选后,最终形成了由1 350家企业和8 142个观测值组成的非平衡面板数据集。本文使用的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使用的统计软件为STATA12.0。

首先,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本文对回归方程中的变量进行了Pearson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本文所关心的自变量总经理继任(ZJL_newi,t)与因变量创新可持续性(Innovi,t)的相关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在一定程度上为本文假设制造业企业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提供了支持。此外,本文中控制变量企业年龄(Agei,t)、负债(Debti,t)、企业投资机会(TQi,t)、销售收入与企业总资产的比值(SKi,t)和现金流(CFi,t)与因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相关关系,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解释这些控制变量的合理性提供了支持。

但是,Pearson相关系数所反映的两个变量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考虑其它变量的影响,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Person相关系数并不能反映出两者之间的真实关系。因此,接下来,本文将结合其它控制变量对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之间的关系方向、影响水平以及显著程度作进一步分析。

表1 变量相关系数矩阵

变量Innovi,tZJL_newi,tPCi,tI1i,tI2i,tInnovi,t-1SKi,tDebti,tAgei,tCFi,tTQi,tInnovi,t1ZJL_newi,t-0.063**1PCi,t-0.166***0.041*1I1i,t-0.029-0.0290.0391I2i,t0.0290.029-0.039-11Innovi,t-10.401***-0.025-0.181***0.050*-0.050*1SKi,t0.057**-0.065***-0.361***-0.164***0.164***0.0101Debti,t0.321***0.011-0.298***0.193***-0.193***0.426***-0.0371Agei,t0.086***0.022-0.027-0.123***-0.123***0.150***-0.0330.115***1CFi,t0.341***-0.050**-0.427***-0.114***0.114***0.428***0.224***0.523***0.144***1TQi,t-0.102***-0.051**0.119***-0.238***0.238***-0.145***-0.008-0.417***-0.008-0.234***1

注:******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相关系数为四舍五入后保留三位小数的结果

3.2 回归检验与实证方法

3.2.1 面板数据单位根检验

尽管本文中使用的样本时间跨度为9年,考虑到数据中可能存在因时间趋势而形成的“伪回归”,在回归估计前,首先进行平稳性检验。在降低第II类错误概率从而提高检验效果方面,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比时间序列数据的单位根检验效果更好。常见的面板数据单位根检验方法有LTC检验、IPS检验、Fish-ADF检验和Fish-PP检验以及Hadri检验。但由于所使用的样本数据属于非平衡面板数据,本文选用适用于非平衡面板数据的Fish-PP检验与Fish-ADF检验对回归模型中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面板单位根检验结果

变量Innovi,tZJL_newi,tPCi,tI1i,tI2i,tInnovi,t-1SKi,tDebti,tCFi,tTQi,tFish-ADF检验-20.47***-9.54***-19.23***-10.09***-10.48***-22.80***-11.07***-1.91**-10.78***-6.89***Fish-PP检验-43.32***-37.18***-38.70***-35.10***-35.10***-39.45***-30.75***-5.44***-26.07***-32.45***

注:******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表中报告了Fish-ADF检验和Fish-PP检验Z统计量结果,显示四舍五入后保留两位小数的结果

可见,各变量的面板单位根检验结果显著,拒绝了存在单位根的原假设。因此,可以认为,本文中相关变量均存在平稳性,可以建立回归模型进行分析。

3.2.2 内生性问题和扰动项差分自相关处理

本文模型中的内生性问题,来源于以下两个方面:①变量测量误差,如使用无形资产增量对企业创新持续性进行测量可能产生的误差等;②遗漏影响企业创新可持续性的其它不可观测变量而导致的内生性,如高管的人际关系、管理才能等。因此,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法,使用变量的滞后一期作为相应内生变量的工具变量。另外,考虑到异方差问题,使用GMM估计比2SLS估计更为有效,同时相对于一步差分GMMG估计,系统GMM估计可以获得更多工具变量,而本文较大的样本量也能保证权重矩阵得以充分估计。在使用工具变量估计的各回归方程中,Sargan检验结果显示,无法拒绝原假设,从而保证了工具变量的有效性,因而系统GMM估计比一步差分GMM估计更为有效,具体采用Xtdpdsys命令进行回归。

3.2.3 实证结果

本文实证结果如表3所示。首先,各模型多重共线性VIF值均低于10,表明各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此外,各模型AR检验结果表明,各模型只存在一阶序列相关,但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通过了Arrellano-Bond自相关检验。最后,各模型Sargan Test检验结果显示,保证了本文所选择工具变量的有效性。

实证结果分为4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各控制变量对创新可持续性的影响(模型1);第二部分为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影响(模型2);第三部分为产品市场竞争的情境效应(模型3);第四部分为在期望绩效反馈情境下,产品市场竞争的情境效应(模型4、模型5)。

表3 模型(1)-模型(5)实证结果

解释变量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Innovi,t-10.119***0.118***0.122***0.132***0.132***(4.16)(3.93)(4.07)(4.08)(4.08)SKi,t0.337**0.300*0.2270.1900.190(1.97)(1.75)(1.29)(0.99)(0.99)Debti,t0.168***0.167***0.158***0.153***0.153***(3.32)(3.30)(3.04)(2.77)(2.77)Agei,t0.3240.3250.3740.3980.398(1.07)(1.07)(1.20)(1.25)(1.25)CFi,t0.112**0.112**0.118**0.104**0.104**(2.18)(2.24)(2.33)(2.07)(2.07)TQi,t0.1680.172***0.242*0.1440.144(1.34)(1.26)(1.74)(1.01)(1.01)ZJL_newi,t-0.367***-0.451***-0.438***-0.438***(-4.64)(-5.09)(-4.16)(-4.16)PCi,t0.023(0.29)ZJL_newi,t*PCi,t-0.098*(-1.76)I1i,t-0.136(-1.49)I2i,t0.136(1.49)ZJL_newi,t*I1i,tZJL_newi,t*I2i,tZJL_newi,t*PCi,t*I1i,t-0.188*(-1.75)ZJL_newi,t*PCi,t*I2i,t0.188*(1.75)多重共线性检验VIF值1.03-1.691.03-1.691.03-1.731.03-1.731.03-1.73AR(1)检验0.0000.0000.0000.0000.000AR(2)检验0.2010.1740.1650.1730.173SarganTest0.2060.2110.1900.1660.166

注:******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报告数据为z值;Sargan test报告了工具变量过度识别检验的p值;AR(1)和AR(2)检验分别报告了一阶和二阶序列相关检验的p值;多重共线性检验报告了每个回归方程中变量的VIF取值范围

模型(1)报告的回归结果只包含了控制变量。本文回归方程(1)的实证结果体现在模型(2)中,以创新可持续性为因变量检验了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影响。结果显示,总经理继任ZJL_newi,t的回归系数为负,p值为0.000,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总经理继任不利于企业持续创新,假设H1得到了验证。

模型(3)报告了本文回归方程(2)的回归结果,检验了在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和创新可持续性关系的调节效应。报告结果显示,总经理继任与产品市场竞争乘积项ZJL_newi,t *PCi,t的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为负,p值为0.079。这表明,产品市场竞争增强了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不利影响,本文假设H2得到了验证。

模型(4)和模型(5)检验了假设H3提出的期望绩效反馈效果调节作用的差异性,即在不同期望绩效反馈效果下,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关系的不同影响。回归结果显示,当企业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时,总经理继任与产品市场竞争乘积项ZJL_newi,t *PCi,t的回归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为负,p值为0.080;而当实际绩效高于期望绩效时,总经理继任与产品市场竞争乘积项ZJL_newi,t *PCi,t的回归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为正。模型(4)验证了本文假设H3,即在期望绩效反馈效果处于落差状态下,产品市场竞争增强了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不利影响.

3.2.4 稳健性检验

本文使用连续保留5年的样本对实证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虽然使样本观测数量减少了1 643个,但多年连续观测能够更好地反映出创新投资的波动,使样本在时间序列上更具有代表性。本文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前面结论相似,具体结果如表4所示。各模型均通过了Arrellano-Bond自相关检验以及Sargan Test检验。并且,ZJL_newi,t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具有负向影响。此外,乘积项ZJL_newi,t *PCi,t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产品市场竞争越激烈,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影响越强。最后,乘积项ZJL_newi,t*PCi,t*I1i,t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当企业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时,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增强了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影响。因此,稳健性检验结果表明:本文实证结果不受数据结构变动的影响。

表4 模型(1)-模型(5)稳健性检验结果

解释变量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模型(5)Innovi,t-10.118***0.117***0.122***0.131***0.131***(4.09)(3.89)(4.05)(4.04)(4.04)SKi,t0.330*0.295*0.2220.1860.186(1.92)(1.72)(1.26)(0.96)(0.96)Debti,t0.166***0.165***0.156***0.151***0.151***(3.27)(3.25)(2.99)(2.74)(2.74)Agei,t0.3280.3320.3840.4090.409(1.08)(1.08)(1.23)(1.27)(1.27)CFi,t0.112**0.113**0.119**0.104***0.104***(2.19)(2.25)(2.36)(2.09)(2.09)TQi,t0.1630.1670.236***0.1390.139(1.28)(1.23)(1.69)(0.97)(0.97)ZJL_newi,t-0.362***-0.445***-0.434***-0.433***(-4.59)(-5.03)(-4.11)(-4.11)PCi,t0.024(0.30)ZJL_newi,t*PCi,t-0.093*(-1.70)I1i,t-0.135(-1.49)I2i,t0.135(1.49)ZJL_newi,t*I1i,tZJL_newi,t*I2i,tZJL_newi,t*PCi,t*I1i,t-0.183*(-1.70)ZJL_newi,t*PCi,t*I2i,t0.183*(1.70)AR(1)检验0.0000.0000.0000.0000.000AR(2)检验0.1980.1740.1660.1740.174SarganTest0.2150.2220.2020.1760.176

注:******分别表示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报告数据为z值;Sargan test报告了工具变量过度识别检验的p值;AR(1)和AR(2)检验分别报告了一阶和二阶序列相关检验的p值

4 结语

现代企业的一个重要特征为,企业所有者和经营者两权分离,企业经营者对企业而言至关重要,其掌握着企业的资源,而所有者对其掌控是有限度的,因而从管理者角度研究创新可持续性很有必要。本文通过对微观企业数据的分析,研究了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

(1)总经理继任不利于企业创新可持续性。本文研究结论与刘鑫和薛有志(2015)所发现的“继任CEO倾向于减少研发投入”的研究结论相一致。同时,本文提出的“继任总经理为了在短期内提高企业绩效,倾向于进行短期资源配置从而减弱创新可持续性”的假设,与李新春和苏晓华(2001)提出的“CEO的继任常常能够提高企业业绩”的结论逻辑相一致。本文研究表明,在中国情境下,基于获得基础权力、避免在短期内被解聘和追求“速胜”的愿望,继任总经理选择见效快的短期资源投入的可能性得到了提高,从而不利于维持创新可持续性。针对这种情况,本文认为,企业应完善治理结构。虽然领导权变更给企业提供了战略转型的机会,但是继任总经理在短期内持有的“速胜”动机很可能削弱企业的研发投入,从而使企业错过最佳技术革新时机。因此,企业应建立有效的董事会监督机制,在继任总经理上任后保持高度警惕心理,不仅着眼于企业短期绩效的提升,还要从长远出发,考虑继任总经理的资源配置战略是否符合企业利益。

(2)产品市场竞争对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关系具有显著负向情境效应。Aghion等[24]提出,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会减少企业的研发收益,此时企业会表现出“熊彼特效应”,减少研发投入,该观点与本文提出的假设相一致。然而,激烈的产品市场竞争所引发的盗版抄袭事件导致企业不愿意投入大量资源进行研发。因此,中国政府应增强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宣传,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为企业技术创新提供良好的环境,这样才能推动创新驱动战略实施。

(3)在实际绩效反馈低于期望绩效的状态下,产品市场竞争会增强总经理继任对创新可持续性的负向效应。本文结论与李晓翔和刘春林[22]的研究结论逻辑一致,他们认为,当企业绩效低于期望水平时,企业会降低投资强度。本文指出,当企业实际绩效低于期望绩效时,根据归因理论和承诺升级效应,企业经营者和所有者均具有规避风险的倾向,从而产生短视行为,不利于创新可持续性。但是,在以期望绩效水平为“坐标系”来衡量企业绩效的情况下,需要谨慎考虑资源配置方案,避免损害企业长期利益。

本文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首先,本文选择制造业企业对总经理继任与创新可持续性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没有考虑到不同行业的区别;其次,本文利用公开财务数据对产品市场竞争以及创新可持续性进行研究,有可能遗漏变量中存在的隐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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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云昭洁)

Succession of General Manager and the Persistence of Firm Innovation——Moderating Effects of 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 and Expected Performance Feedback Effect

Li Jian,Shao Dan,Pan Zhen

(Business School,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23,China)

Abstract:The innovation activities will result in high adjustment cost.Therefore,keeping the sustainable innovation is very important to the development of firms in China.Using the data of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in manufacturing industry from 2006 to 2014,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nfluence of the succession of general manager on the persistence of firm innovation.Therefore we discuss the moderating effects of 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 and expected performance feedback effect between succession of general manager and the persistence of firm innovation.As a result,we find that succession of general manager has a negative impact on the persistence of firm innovation and intense 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 can promote their negative relationship.Also,when the actual performance is lower than expected performance,the negative impact of 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 on the relationship of succession of general manager and the persistence of firm innovation is stronger.However,when the actual performance is higher than expected performance,the negative impact of 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 is weaken.

Key Words:Succession of General Manager;Persistence of Firm Innovation;Product Market Competition;Expected Performance Feedback Effect

收稿日期:2016-09-06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71172041,71302118);江苏民营经济研究基地项目(2106B01)

作者简介:李健(1981-),男,江苏盐城人,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战略与技术创新;邵丹(1992-),女,江苏无锡人,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战略与技术创新;潘镇(1971-),男,江苏镇江人,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国际企业管理、跨国公司、国际直接投资。

DOI:10.6049/kjjbydc.2016070154

中图分类号:F27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348(2017)10-0131-08